为妾/美人塌下忏 第4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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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位来讨说法的文官这才看向了温迟迟,外头已是一片混沌,全由宋也的几个心腹稳定局面,如今他们过来除了讨一个公道,也为着推一个人出来抵罪,平息众怒。 如今见着地上的女子,不由地愣了愣,而后看向了宋也,他们既为官数载,又怎会认不出昨夜跟着宋相身后出现在席上的女子? 不由地瞟了宋也一眼,而后便死死地低下了头,宋相权势滔天,位高权重,说是只手遮天也不为过。 他们难道要拿着这么一个女子出去么,这样一位身份卑微的女子定然堵不住得住天下悠悠众口,若是能堵住,那也是借着宋相堵住的。 得罪了当朝宰相,他们的仕途还要不要了? 就算当真是宋相做的,他们也只能剜了眼睛,捂紧了嘴巴,即便外头一片混乱。 宋也看出了这几个文官的心思,指腹不自觉地摩挲着手上的玄玉扳指,不以为意地笑了笑,看向了佩兰,“里里外外经了那么多人之手,事情还不曾查清楚,这事确实怨不到娘娘头上。” 佩兰看向了宋也,不卑不亢地道:“娘娘,大人,奴婢有事想请教太医。” “敢问张太医,这究竟是什么毒所致?”佩兰问。 张太医沉吟道:“臣愚见,应当是马钱子。马钱子专用于治疗跌打损伤,痈疽疮毒,然其本身便具有毒性,只可适量使用,若是过量使用则会口唇发绀,腹内绞痛,重则七窍流血死亡。” 佩兰道:“娘娘,大人,奴婢旁的不知晓,只知晓此事重大,若是有问题,亦是自底下的人出现了问题。既然如此,唯有搜身才能拿了铁证叫人心悦诚服。” 付清涟扫了底下两眼,见着宋也不说话,也只当他是默认的意思,于是道:“那便搜吧。佩兰,你去搜她。”付清涟朝温迟迟挥手,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 佩兰当真不辱使命,三下两下便在温迟迟腰间摸出了一包荷包,倒出来,只见里头装着剪碎了的马钱子干草。 付清涟气得手发抖,恼怒道:“温氏,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要辩解的!能做出这等事,你当真好大的胆子!” 温迟迟握紧了衣摆,缓缓地抬起头,哑声道:“不是我的。” “怎么不是你呢,温氏?”佩兰跪了下来,向太后与宋也陈情道,“娘娘,大人,实不相瞒,娘娘此事万放不下心来交给一个宫外来的女子的,因而派了好些人盯着,里头便有殿里的人,名唤六儿。她可是瞧见你做事的时候鬼鬼祟祟,又是敛袖子,又是摸脸的,你不是在饺子馅里下毒是什么?” “何况你再包完饺子之后,在外头晃悠踌躇了好几圈,又回到了寿膳房,若不是你,何必这般心虚?” 佩兰问的咄咄逼人,温迟迟只抬头,便见着宋也看着她,眼神冷的吓人,而后他沉声问:“包完饺子去了哪儿?” 温迟迟愣了愣,怎么说,说她包饺子的时候想家没出息地哭了?说她包完想找个地方小憩一下却找不到地方? 可似乎除了这样说,她也没什么办法,说了没有体面,可不说定然没有命了,体面哪儿有命重要。 不论有没有人相信她,她也得说,她想活下去。 她定定地看着宋也,深吸了一口气,而后道:“子时正刻我听见了撞钟声,那时我有些想家,所以......” “所以你便看自己过的不好,也见不得旁人好,做下这般残忍之事?”宋也打断她,语气不耐。 他冷笑道:“温氏,所以你又到底去了哪儿?做了什么?见了什么人?你说这个做什么,我问你了?” “若心内没鬼心虚什么。”宋也毫不留情地戳穿了她,脸上尽是厌恶。 温迟迟愣神,继而道:“我哪儿都没有去,我本想寻......” “闭嘴,我不想听,”宋也居高临下地看向温迟迟,顿了顿,脸上却扯不出一丝笑意,“你的话我不会再信分毫。” “将人带进牢里。”宋也摆摆手,略显疲惫。 一句话,便定了她的罪。 温迟迟看了两眼宋也,了然地笑了笑,淡道:“你又何曾听我说过一句。” 说罢,忍着腹中的疼痛,推开了两个来驾着她的人的手,拖着两条沉重的腿径直走了出去。 作者有话说: 这章有点少,明天尽量多写点,抱歉啦。 第43章 韧如丝 牢狱常年幽暗不见太阳, 阴冷潮湿,何况现在正值正月里,寒冷更甚。 温迟迟身上盖着一层薄薄的芦花被子睡得昏昏沉沉, 芦花本身轻又容易跑风, 加上她身上盖的这一层被子又不厚实,她不由地将被子死死地裹着,整个人蜷缩成了一团。 这一觉睡得不算安稳,梦中总是一闪而过许多片段,走马观花,又似真似假,然而她因着身上过于劳累, 却昏睡了数个时辰。 不知梦到了什么,温迟迟眉头越拧越深, 却在面目几近扭曲到狰狞时骤然睁开了眼睛,呼啦啦地喘了好几口气这才缓了过来。 她用一只胳膊慢慢撑了起来,而后靠在阴冷粗糙的墙壁上, 身上很疲乏, 才眨了眨眼睛,潮水般的虚无之感朝她涌过来, 要将她吞噬。 静下来不再动时, 温迟迟这才嗅到了牢中浓重的灰尘气,还散着腐臭味与泔水味, 令温迟迟胃内一阵翻涌, 然而腹内没有东西, 她呕了半天也只是一些酸水而已。 呕了之后, 兴许是腹内更空了, 她便觉得小腹的坠痛感更甚。 温迟迟忍着身上的不好受, 瞧了瞧四方昏暗如长夜的牢房,也只能蜷起膝头,双手环抱着,蜷成小小的一只,将头埋在怀中。 正头晕眼花之际,便觉着一只微凉的手攥上了她的脚踝,将她狠狠地前拽,温迟迟便觉着身上不稳,便一头栽进了一个宽阔结实的怀中。 一阵熟悉的凛冽之气,宛如雪后挺拔的松柏、雨后泠泠的清泉,这种味道很好闻。 温迟迟吸了吸鼻子,愣了会儿神,连忙松开了手,将他推开,错开了眼睛。 他何时来的? 脚踝细嫩洁白的肌肤之上倒扣着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掌,宋也的手掌很大,能将温迟迟的一整只脚裹在里面,手背上是微微凸起、脉络分明的青筋,随着温迟迟脚上的sao动与挣扎,那青筋越发明显。 宋也用力地捏着那只甲盖粉嫩的玉足,面上神情渐冷,他扯唇讥讽道:“现在我连你的脚都碰不得了?付家那条狗碰你的时候你也这么挣扎的?” “你今天见他的时候,他也这样了?”说着,便将她的双足尽数攥在了手中,往上一提,便一路摸索着往更幽深的地方去。 温迟迟往后一倒,整个人便仰在了草堆上,臀部骤然收紧,手急急将宋也从裙摆下截了下来,她道:“不行。” 宋也嗤笑了一声,“不行。”嘴中重重地碾过这两个字,继而将她的双足扣在草堆之上,双膝压着,一手将她双臂反扣在掌中,另一只空下来的双手便开始往里头游走。 宋也神情冷峻,此时一言不发的样子,便显得这样一个人更拢上了一层阴翳。 温迟迟深吸了一口气,眼泪便自她那通红的眼尾滑到了她的发间,头发散乱,满身的狼狈。 宋也将她摇摇欲坠的样子看在了眼里,不由地愣了愣,低头去寻她的唇,甫一触碰到那柔软小巧的唇,宋也一顿,用力啃着她的唇珠,用舌尖去抵她牙关上方的软rou,最终生生地将她的唇齿撬开,直驱而入。 温迟迟呼吸渐渐地重了起来,整个人瘫软在草堆上,唇间被重重地一揉,便尝到了一丝血腥气。 他揉着,底下的动作也由拢捻,变成了摸挑,正渐入佳境,可纵然滑腻如酥终究难越过这座山头。 温迟迟一口咬在了宋也的舌尖之上,死死地不撒开,一双雾蒙蒙的双眼就这么直直地看着他。 唇齿间的血腥气更甚,宋也吃痛,倒吸了一口凉气,垂眸看她,与她对望,将她眼里的神色看得一清二楚。 他看了半晌,挪开眸子,正要我行我素办事之时,温迟迟的手不知何时已经从他的大掌中挣脱了出来,一记响亮的巴掌狠狠地抽在宋也面上。 温迟迟眼眶红红的,她看着宋也颤声道:“就一定得在这样腌臜的地方?就一定得这样折磨我?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丞相大人,劳烦您指点指点我!” 说着,整个人身子往后一蜷,使出了浑身的力气将他的手踢开,抱着被子拢在身上自暴自弃地往墙壁边一靠,整个人不住地发抖,眼泪就像泉涌似的也不住地往外掉。 宋也未曾设防,被这突如其来的一记耳光打的懵了,被这力道带的侧过脸,反应过来之时,才用舌尖舔了舔压根,满嘴的血腥之气。 宋也看了她半晌,一手死死地将温迟迟的下巴攥在了手中,“你胆子当真是肥了?” 温迟迟就这么看着他,见着他高高扬起了自己的手,便以为那一掌是要还回来的,她微微侧过头,闭上了眸子,等了许久,却没等到想象之中的巴掌滋味。 她抬眸,只见宋也用那只将做过恶事的手拭了拭唇角的血迹,指尖还有些许的污水,宋也顿了顿,这才面不改色地拿帕子擦干净,丢到了温迟迟的怀中。 宋也舔唇讥讽道:“你以为是个男的都想碰你?” “我从未这么想过,”温迟迟缓缓吐出一口气,鼻尖红红的,“我与付将军什么都没有,他上战场去了,我与他好几年都不曾见过面。我不否认,过去我与他是有一些旧,但他从不曾逾矩,也不敬重我过。宋大人,这是你想听我说的话吗?” “你知道我和付将军没什么,你也知道不是我动的手。你明明知道,你明明什么都知道,可为什么你就一定要折磨我,让我给你弯了脊梁,匍匐在你脚下么,完完全全地臣服于你么?” “你有那么重要么,温迟迟?”宋也掀眸,看着她嘴唇红肿,但仍然伶牙俐齿的模样,不由冷笑道,“我奉告你别把自己太当回事。” 温迟迟:“我从未将自己当回事。” “你有,”宋也直直地盯着她,黑白分明的眼睛即刻便将温迟迟戳个洞,“你以为你吃定我了,你以为我一味地纵容你,为了你甚至不惜生命,你觉得我在乎你,是不是?” 温迟迟不说话。 “是啊,我在乎你。” 极为平静的一句话,却也最坦诚、最露骨,霎时令这室内更寂静,静到仿佛能听见角落的老鼠在咯吱咯吱地叫。 然而宋也才是这儿的cao纵者,布局者,他可以保持沉默,拂袖离去,让温迟迟猜测、纠结到辗转反侧、彻夜难眠。然而他选择的却是用残忍的话将平静敲碎,将人拉回地狱受刑。 “可你以为你就这般独一无二,不可替代么?”宋也腹腔中不由地挤出了几声笑,“得了吧,今日是你,明日是盘雪,后日便是其他人。” 温迟迟将平复下去的腹部又是一阵疼痛,她不由地深吸了一口气,平静地承认:“我并非独一无二。可我除了是你的妾,还是我自己,我温迟迟清清白白。” 温迟迟说话声音不大,柔柔的,细细的,宋也却知道温迟迟这样的一个女人,外表看起来柔柔弱弱,内心却不像她表面那样,心思可多着呢。 宋也故作不懂,刺她道:“你温迟迟清白?你我又何曾清白过?” 温迟迟心中憋了一口气,别过脸去,既不看他,也不再回他。 宋也的眼神轻飘飘地落在了她的面上,只见她如今当真算不上是什么好模样,一张脸上阖该是红润的有血色的,如今却形容狼狈,双目通红,一副核桃模样,两颊与嘴唇也是红肿的,便是身子也消瘦的厉害。 宋也瞧着她说不上来是什么感受,只觉得胸口闷闷的。 顿了半晌,一双手仍旧是没出息地将她重又捞进了怀中,将她死死地攥着,又贴了贴她的额角,直到捂着她到不能呼吸,宋也这才自嘲地笑了笑。 眸色如墨染,深不可见底,就这么在她面上扫了两三圈,宋也才松了手,淡道:“我知道事情不是你做的。” 温迟迟愣了愣,眼泪“唰”地一下掉了下来,这一夜来,整个皇宫都与她作对,没人信她。 委屈的情绪即刻天翻地涌地过来。 她哭了一会儿,才渐渐想明白,原来他明明什么都知道的啊,却任由旁人污蔑她、欺辱她。 如今他却轻飘飘地说出这么一句话,她是不是该为他在自己身处绝境之时向自己递来一只草根而感恩戴德,泪流不已? 温迟迟骤然止住了眼泪,直直地看向他,斩钉截铁地道:“你知道。” 往日常常挂在嘴边的淡淡笑意再也伪装不出来,温迟迟只觉得搂在她腰间的那只手冰冷的狠,“我没猜错,自我入宫那一日起,每一遭这都是你的筹谋。你做了腌臜事,一双手脏,沾的血淋淋,却推到我身上,推我给你抵罪,我说的对吗,宋相?” “我还不至于将事情推到一个女人身上。”宋也抿了抿唇,神色不太好看。 温迟迟当即就想明白了,是啊,他是不至于推到一个女人身上,他这样的手段,真想做一件事情,怎么可能闹得这么大,除非他就是故意的。 宋也瞧的出来温迟迟面上的讽刺,心就像是被扯了一下,他抿了抿唇,半晌后冷硬地道:“不过你说的确实没错,我确实另有图谋,可当初入宫不也是你自找的么?你又有什么资格委屈?” 温迟迟道:“可你从未同我说过这些,你的手段当真是下作。” 宋也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下作是怎样不能入耳的言辞?你以为这样的话我听的少了?我并非不立危墙之下的君子,手段光明与否不重要,只要能达到目的,不就成了?” “这罪我要你认下。两日后便有驱鬼逐疫的傩祭仪式,只需你带着傩面具上去走一遭,便当赎罪了。” 温迟迟虽不懂政治,她却清晰地知晓一旦她站上去,毁坏国祚、加害功臣这样大逆不道的罪名便再也脱不掉了,今后她便是千夫所指,史官文吏口诛笔伐的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