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春腰 第19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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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愿头又开始疼了,拳头锤了两下,她不敢相信自己眼睛,脑中竟冒出个无比恐怖的猜测。 “你肩膀上是什么?” “啊?”裴肆假装听不懂,却下意识合住自己的襟口,心里明明慌了,却故作暧昧地去摸春愿的脸,嘲讽了句:“怎么,你要投怀送抱么?” 春愿忍着恶心躲开,不依不饶地追问:“是蛇纹身么?” “啊?”裴肆佯装一头雾水,不屑嗤笑:“湖水把你眼睛泡花了吧。” 春愿现在完全乱了。 之前她猜测是那两个侍卫,可现在……她记得那天在兴庆殿,万首辅当着众人的面验明了裴肆正身,他确确实实是个太监,而且从这几天的接触中,他也非常忌讳别人说他阉人。 那怎么回事? 春愿简直头痛欲裂,记忆碎片似乎快要拼起来了,她之所以确信那晚上和慎钰在一起,就是因为隐约间看见那个男人肩头有个黑色獠牙蟒蛇纹身…… 春愿此时口干舌燥,她忽然扑向裴肆,想要扒开他的中衣看看。 裴肆反应极快,迅速躲开,下床后立马拾起扶手椅上的棉袍,忙不迭地穿上,假装厌恶地剜了眼春愿,叱道:“不想同躺一床便罢了,至于杀我么。” “我手无寸铁,怎么杀你。” 春愿觉得裴肆的反应很怪,似乎心虚,在遮掩什么。 她知道裴肆听不得“阉人”二字,明白自己如果问了,兴许又会换一顿鞭子和羞辱,可她连死都不怕…… 春愿心一横,掀开身上裹着的被子,惊恐地身子不住地战栗,直勾勾地盯着他,“之前长安在传你没有阉割干净,裴掌印,你,你是阉人么?” “放肆!”裴肆勃然大怒。 春愿捂住发闷的心口,接着问:“那天你神秘兮兮地同我说了句话,“你能确定孩子一定是唐慎钰的么?”,这话什么意思,你究竟知道什么!” 裴肆隐在袖中的拳头捏住。 他要怎么说?是我暗中和邵俞勾结布局,给你下了春.药,强要了你;同样是我,为了对付万首辅和郭太后,命邵俞给你下了分量十足的千日醉,害得你小产中毒,生不如死; 要不,坏人做到底,跟她坦白好了,可照她现在这个状况,能承受得了这个事实么? 万一她宁为玉碎,再跳一次湖…… 裴肆不敢赌这个万一,打定了主意,身子前倾,坏笑:“那天我就诈了一句,怎么,你还真背着唐慎钰和旁人瞎搞了?还搞出个孩子?” 春愿狐疑地看裴肆。 裴肆豁出去了,索性宽衣解带起来,“我十二岁就净身了,肩膀上是当年救先帝留下的旧伤。哼,万潮老贼,为了对付那个郭太后那个老虔婆,拼命往我头上泼脏水,害得我在兴庆殿颜面尽失。好,我现在也让你验明正身,不过小春愿,我之前就提醒过你,如果再让我听见一个“阉”字,我会翻脸。” 裴肆手勾住裤子,做出要褪下的动作,狞笑:“我不会对付你,但我一定会折磨唐慎钰,我要把他也阉了。” “别!”春愿忙别过脸,她低下头,“咱俩的恩怨,你别牵扯旁人,算是我冒犯你了。” 裴肆快速整好衣衫,暗松了口气,笑道:“我怎么早没想到这招儿呢。行了,今晚我还得侍奉陛下,就不折磨你了,暂且容你喘口气、养一养伤。过两日我再来,你尽早做好准备,太监虽缺二两rou,但也有法子行夫妻之事。因着瑞世子,我是不能杀他,可不代表我不能折磨他。你要是不让我满意,我就剁唐慎钰一条胳膊或者挖他一只眼。我为秦王做事这么多年,都做到断子绝孙了,这点报酬,他还是能大方给予的。” 第179章 男人和小孩一样,要哄的 : 三月春雨,油润如酥,天一日日暖了起来。 春愿坐在二楼,她推开窗,眺望巍峨的宫殿,看阳光落在湖水上。 风吹来,湖面泛起鱼鳞般的亮波,岸边的垂柳已经抽出了嫩芽,想必过不了多久,就会绿树如茵。 这么美的春光,不属于一只囚禁在笼子里的鸟。 这只鸟被拔光了毛,翅膀被折断,再也飞不起来了,它失去了家人、遗失了爱人,渐渐的,连自己都快要失去了。 春愿鼻子发酸,蜷坐在扶手椅里,双臂环抱住腿,头枕在膝头,怔怔地往外看,眼泪不知不觉落下,消失在裙子里。 这两日,裴肆没有过来,却派人送来了只残破的瓷瓶,瓶身血迹斑斑,早已干涸。 她一眼就认出,这只瓷瓶是当初与慎钰分别时,塞到他手里的,装有千日醉解毒丸药的瓶子。 裴肆这是在提醒她,听话些,否则下次就会送来唐慎钰身上别的东西了。 “殿下,厨娘已经备下午膳了。”玉兰担忧地望着公主,弯腰问:“要不奴婢给您端上来?” “我不饿。”春愿心里烦,不想吃。 “哎,您若是不吃,怕是掌印知道了会生气的。” “那你去给他告状吧。”春愿语气淡漠。 这两日,她一直冥思苦想那个猜测。 腊月初一的记忆渐渐清晰,她脑海中的那个身影,和裴肆的肤色、身形,还有肩头黑色獠牙腾蛇纹身都能对的上。 记得那晚她追问裴肆,裴肆明显有些慌张,前一刻还想留宿在蒹葭阁,后一刻就借口离开了。 岂不是很怪? 还有,郭太后喜爱美少年,而裴肆的容貌和身材恰恰是最好的,郭太后难道注意不到裴肆? 他一直是太监么? 他既然是秦王安插在朝廷里的棋子,这些年跟在太后身边,难道他仅仅为太后做事这么简单?结合他这几日言语里对郭太后的辱骂痛恨,似别有内情。 春愿心乱如麻,她端起立几上放着的热水,斜眼看向玉兰,问:“你为掌印做事多久了?” 玉兰正打瞌睡,骤听见公主问她话,打了个激灵,忙笑道:“约莫七八年了。” “哦,那是老人儿了。”春愿呷了口水,佯装若无其事,淡漠道:“掌印去年腊月初一到鸣芳苑看我,把一块鸡心玉佩落在梅林小院了,那是陛下赏赐之物,他不该遗失。” 玉兰心噗通噗通狂跳,得亏掌印前儿走的时候交代了几句,说公主肯定会套话,让她务必谨慎应对。 玉兰假装一头雾水:“您是不是记错了?腊月初一大娘娘凤体欠安,掌印一直在慈宁宫侍疾,他没出宫啊。” 春愿蹙眉,真是她怀疑错了? 玉兰笑着捧过去盘奶酥,眼里含着羡慕,叹道:“奴婢为掌印做事多年,从未见他对哪个女人像对您这么上心的,您恐怕不记得了,那晚上您落水了,三月湖水多冷啊,而且又在晚上,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见,一个不当心就会被湖底的暗流卷走,掌印二话不说就跳下去救您,他是您的救命恩人哪。” “我从没让他这么做过。”春愿面色冷淡,“而且是他把我逼的跳水,在你嘴里,他反倒成圣人了。” 玉兰被噎的说不上话,转而笑道:“其实男人就像小孩子,都是要哄的。你和他对着顶,到头来吃亏的还是你。” “你说什么?”春愿像听见笑话般,瞪向玉兰,“你叫我哄他?” 正在此时,底下传来阵吵嚷声。 春愿无暇训斥玉兰,忙往下看去,瞧见蒹葭阁的两个太监手持长棍,凶赫赫地堵在门口,而门口有个身穿鹅黄夹袄的美人,劈头盖脸地骂人,正是衔珠。 衔珠双手叉腰,柳眉倒竖:“我都说了,是皇后娘娘派我来探望公主的,你们连皇后的懿旨都敢违逆吗?好大的胆子!还想不想要脑袋了!” 太监寸步不让,甚至还阴阳怪气了句:“谁不知道您是公主从前身边最当红的姑姑,您念旧主,咱们晓得,也都理解,可您别假传皇后娘娘的懿旨啊,这可是大罪。” “睁大你的狗眼瞧瞧!”衔珠从袖中拿出封朱红色的折子,喝道:“上头还有娘娘的凤印呢,还不赶紧滚开!” 太监篾笑:“姑娘可别为难我们,公主是陛下下令圈禁在此处的,没有陛下的命令,谁都不许见她。您要是想见她,去请陛下的旨呀,到时候我们保管三拜九叩的迎您。哼,不过是个没人要的破落户、狐媚子,在我们跟前摆什么小姐架子,呸,以为咱们不记得你当初是如何被大娘娘逐出宫的?” “你好大的胆子!”衔珠俏脸通红,立马吩咐身后带来的小太监,“还愣着做什么,给我打这个满嘴胡吣的混账。” 春愿怕衔珠吃亏,急忙推开窗喊:“衔珠,我在这儿。” 谁知这时,她的胳膊被玉兰拽住,猛地扯回去。 春愿没站稳,差点栽倒,怒瞪向玉兰,“你做什么!” 玉兰从柜中拿出条丝帕,笑道:“您不会想以这幅面容见衔珠吧?您难道就不怕假公主的事传出去,到时候皇后娘娘听见了后多心,影响了她的胎气?” 春愿一把夺走丝帕,蒙在脸上,随后急忙往楼下跑,谁料再次被玉兰拦住。 “你又要干什么!”春愿拳头攥住。 玉兰蹲身福了个礼,不慌不忙地笑道:“让您戴面巾,是为了防止外人不当心看见您的脸。可不代表奴婢能放您出去啊,您还是老老实实地待着,别再让掌印生气了,奴婢这就下去驱赶走那位姑娘。” 春愿实在忍无可忍,打了这贱婢一巴掌。 “你在我跟前胡说八道就算了,我忍了,但你动一下衔珠试试。不信就看看,今晚上咱俩谁死在太液湖里。” 春愿剜了眼玉兰,脚底生风似的奔下楼,外头的吵嚷声越来越大,不知是谁撞门上了,发出咚地声巨响。 春愿急忙冲过去,抽开门栓,一把打开门,而在这瞬间,衔珠从外头跌倒进来,正好倒在她腿边,十分狼狈。 “衔珠!”春愿忙蹲下去搀扶衔珠,而就在这时,她感觉衔珠匆匆往她手里塞了个东西,长且硬,好像是簪子。 春愿不动声色地扶起衔珠,定睛看去,衔珠发髻歪在一边,鞋子被踩掉一只,跟她过来的小太监被打得很惨,口鼻皆出了血,院子里撒了一地点心和衣物。 春愿怒不可遏,冲蒹葭阁的两个刁奴喝道:“你们要造反么?竟敢当本宫的面行凶!” 那两个手持棍棒的太监互望一眼,看向屋子里走出的玉兰,向玉兰讨问主意。 玉兰眼珠转向衔珠,悄悄挥了下手。 那两个太监顿时会意,冲过来去扯衔珠的胳膊,另一个人抓住衔珠的头发,凶残地将人往外扯。 “衔珠-”春愿急忙往出追,当日她权势正盛时,谁敢欺负她身边人,“你们不许这么对她,我会杀了你们。” 衔珠毕竟是弱女子,挣扎不得,虽被欺负的流泪了,仍向公主笑道:“殿下别哭,奴婢带了您喜欢吃的栗子酥,虽说三月了,天还是冷,您刚小产,务必要注意保暖。等陛下气消了,一定会放您出去的。您别担心奴婢,奴婢现在伺候皇后娘娘,娘娘是最仁善的,待奴婢很好,还认了奴婢作义妹哩。” “嗯。”春愿泣不成声,眼泪打湿了面巾,她想冲出去,却被玉兰阻拦,只得喊:“你照顾好自己,告诉皇后,安心养胎,别为了我和陛下起了龃龉,陛下现在身边就她一个了……” 很快,衔珠就被恶奴连推带搡地赶出去了。 哐当一声,大门紧紧关上。 春愿瘫跪在地,恨得咬紧牙关,隐在宽袖中的手紧紧地攥住衔珠方才偷摸交给她的东西。 玉兰见状,笑着过来搀扶公主,“殿下起来吧,地上凉。” 春愿一声不吭,瞪向玉兰。 玉兰手捂住心口,忙道:“奴婢方才可没有碰衔珠姑娘,您不必如此恨奴婢的。” “滚!别让我见到你。” 春愿一把将玉兰推出门,反手将门关住,并且将门栓插上,尽管她知道,这并没什么用,这些刁奴总会有法子撬门而入。 她提起裙子,急忙奔上二楼,推开窗,向外望去,衔珠已经坐上小船离去。此时那丫头面向蒹葭阁,发现了她,欢喜地跳跃,使劲儿朝她招手,差点弄翻小船。 春愿也招手,笑着笑着就痛哭。 这大概是她过了年后,最开心的时候,哪怕这一瞬很短暂,可她记得,有人还在挂念她。 嫣儿,衔珠,你们一定要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