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火 第55节
她问出时,在观察男人的神色,已经有了定论。 偏白的唇刚动,想将这个话题不露声色转移开时。 谢忱岸已经出声,语调淡漠到仿若从不考虑他人一分一毫的感受:“电视台会新开辟一档非遗戏曲节目,特邀嘉宾名额有你。” 他这是封口的意思了,林惊鹊轻摇头:“我没有想趁机要挟你。” 谢忱岸却说:“那又如何?” 他姿态气定神闲到目空一切,甚至可以看着林惊鹊将贺南枝叫醒,揭露他手臂伤势有虚假谎报的嫌疑。 只因谢忱岸有绝对掌控人心的权势。 骗不了贺南枝那无处安放的怜悯心,还可以玩强取豪夺那一套。 当初能成功订下婚约时,他又不是没玩过手段。 饶是林惊鹊这种淡如水脾性的,都被谢忱岸给整沉默了。 “你这样——”半响,她似乎都不知该怎么说好,也心知肚明,这个名额与其说是封口费,不如是逼迫她跟他站在同一个阵营里,收下了,谢忱岸就彻底没有后顾之忧,不用担心她哪天突然去揭露他。 “看在小鲤儿的份上,我在贺家充当了一晚上的吉祥物。”谢忱岸淡漠的语调里的警告意味很浓,听得林惊鹊心底一颤,指尖不自觉地掐进手心,而他薄唇勾了极浅弧度:“林小姐应该比谁都清楚,恻隐之心这东西,我和贺斯梵与生俱来都没有。” 林惊鹊垂下眼,百感交集的滋味萦绕在心尖上。 是啊。 她何德何能让谢忱岸这般尊贵的掌权人浪费一整晚的时间,来给一位不相关的陌生人撑腰。 欠下的人情。 终究是要一丝一毫还回去的。 …… 贺南枝熬得太困了,蓦地醒来时车子已经抵达了老城区许久。 初秋澄清的天很早就亮起,她懵懵懂懂地看着外面,林惊鹊纤柔的身影站在巷子前,而身边,还站着柳成竹,他逆着光的面容疲倦,许是担心得一晚上都未眠,看到人平安回来了,才将眉间的忧愁压下去。 也不知道远处在低语什么。 静谧车厢内,身边传来的是谢忱岸低淡的声音:“在想什么?” 贺南枝下意识说:“以前我跟着师姐师傅巡演回来,成竹师兄也是这样,天还未亮,就独自一人站在深巷前等候着,他衬衫口袋里还会有一颗糖,是奖励给我的。” 林惊鹊撑着剧院往前走,而柳成竹就像是那百年老榕树,生根在了原地,静静守护着。 过了会。 柳成竹忽而朝这边的车方向望来,几秒后,迈着步伐走过来了。 贺南枝的心就跟被什么牵着,有点儿紧张,裹着薄毯的身子往谢忱岸的身边靠拢,还小小声说:“啊,师兄是不是要请我吃早饭……” 下秒。 柳成竹温和稳定的嗓音就响在了外面,听了半天,每个字都是在感激谢忱岸伸出援手。 贺南枝瞬间略有失落,双唇抿了起来。 哦,不是请她吃饭啊。 隔着降下的玻璃车窗距离,柳成竹含着客气谢意的目光,看向谢忱岸即便是不真切的修长侧影,举止间都透着天然的高不可攀气质,与他们这些人此生有着无法跨越的云泥之别。 而视线一转,又看到旁边后座的贺南枝就差没趴在谢忱岸的腿上,瞪大眼睛直勾勾盯着他。 柳成竹哑笑,随即将手中干净的纸袋递了进去:“这个点路边的早餐店还没营业,你闹了一晚上也该饿了,这是师兄我亲手做的包子,多放了两勺糖。” 贺南枝挑食的毛病是众所周知的,以前在戏剧院也是这般,遇到不爱的食物,就情愿饿死自己也不沾一口。 后来柳成竹被她折磨得没法子,就每天给她单独开小灶,自掏腰包做豪华版的小公主餐。 贺南枝伸出白皙的手,美滋滋的接过来:“师兄还记得我吃包子要多加两勺糖呢。” 那含笑的清灵声音 一落地。 谢忱岸墨玉眼中的淡漠视线,就准确无误地扫了过来。 * 回思南公馆的路上。 贺南枝就算眼馋了,奈何谢忱岸这个冷漠无情的男人有重度洁癖,就是不让她在车上乱吃东西,说光一个非遗刺绣手工的昂贵抱枕就价值几十万,怕她吃相不雅观,沾点包子屑什么的。 啊啊啊!!! 她从小学礼仪都是拿一百分的,是老师眼里的好宝宝,哪里会不雅观啊? 谢忱岸这番话,都堪比娱乐圈对家造谣的程度了。 贺南枝弱小的身躯抵抗不了强权,手心捧着软乎乎的包子,只能一小口一小口轻吸着空气中漂浮着的食物香气。 等回到公馆。 一进门谢忱岸就慢条斯理地将西装外套给解了,扔在了真皮宽大的沙发手扶上,室内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安静气息,只有鱼缸里的那只小鱼在悠然甩尾,连带玻璃都折射出了一抹粼粼水光。 贺南枝表情似乎有些微妙,用了近半分钟时间,在纠结要不要礼尚往来,也跟着脱一件? 直到谢忱岸把袖扣扔在了玻璃茶桌上,微微抬眼,望着她:“跟上。” 贺南枝轻轻啊了声,看他修长的身影径直地朝宽敞明亮的厨房走去了。 早在十分钟前。 管家就已经听从吩咐,将新鲜食材都摆满了整个大理石岛台上,以及清晰列好了一张包子做法的详细食谱。 谢忱岸将如玉的双手放在水龙头下一丝不苟地洗净,那架势,看了眼菜谱后,就如同五星级大厨一样娴熟,撕开面粉袋子,缓缓倒入玻璃盘里。 贺南枝慢了半拍:“你要做包子?” 他这种身价不可估量的资本家,想要吃个包子还不简单,一通电话的事,桌上都能摆上满汉全席的包子餐。 怎么,还亲自动手上了? 谢忱岸提醒她:“是我们。” 贺南枝困惑地眨眨眼:“我不会啊。” 她向来都是心安理得的接纳旁人的善意,比如柳成竹加了两勺糖的包子。 而谢忱岸轻而易举就将她拽到岛台前,骨节分明的手指沿着她白嫩手背往下滑,轻易地扣住,连那微哑的嗓音透来时,都带着一丝热意洒在了耳旁:“我给你加三勺糖,吃我的。” 贺南枝已经分不清是耳热,还是心也跟着颤巍巍热起来。 她呼吸很轻,不敢偷看身后抱着自己的男人,却没挣扎说:“那会甜死我的。” “先揉面粉。”谢忱岸低语,从始至终都将她纤薄的身子被牢牢地掌控在修长手臂之间,甚至有一套很合理的说辞,来解释他这种不合理的行为:“柳成竹那包子凉了,你胃口娇气,吃了会闹肚子。” 所以他如同世俗不沾的神明,好心地下凡给她做包子吃? 贺南枝心底嘀咕,这懂得怎么折磨人的占有欲——也是天生心理疾病带出来的? 这般想,她小脑袋瓜就转呀转,一不留神就拿沾了面粉的指尖,啪的一声响,贴在了他忽然近在咫尺的脸上。 “那个。” 话还卡在唇间,看到素来要整洁形象的谢忱岸猝不及防也怔了下,玉雕般的精致面容就跟被盖章了小手印似的,瞬间弱化神情里带来的几分冷冽。 厨房气氛,顷刻间变得微妙起来。 与他对视秒钟后。 贺南枝第一反应就是弯腰想跑,而谢忱岸从不吃亏,也将面粉往她那张宝贝的小脸蛋抹。 “喂,你也太记仇了,我又不是故意的。” “谁让你先抱我的!!!” “谢忱岸——不许呜呜呜。” 她被台边的高脚凳上,尖叫声如数吞咽回了喉咙,唇微启,就昏乎乎地被谢忱岸的舌尖吻了进来。 …… 厨房的面粉食材一片狼藉,跟打过仗似的,谁也没心思继续按照食谱做包子了。 亲着亲着就到了外面的真皮沙发上,贺南枝下意识扣紧他手臂,还分出点神想,会不会碰到伤口,谁知眼尾一颤,想去看的时候,白皙的脸颊又被他长指有力掐住,板正了回来,继续亲。 十几分钟后。 谢忱岸发现她有点心不在焉,离开她的唇,开始掠过那红润的脸颊:“你想问什么可以直言,要敢阳奉阴违,贺南枝,你会欲死在这张沙发上,知道么?” “不是。”怎么这种亲热的时候,还带咬牙切齿威胁人的啊? 贺南枝服了谢忱岸,艰难地避开他太重太沉的气息,清软的声音也沙哑了:“我是在想,你明明看起来比你弟弟正常啊,起码表面上——” 她对谢忱岸的滤镜是自小就有的,已经堪比宝石还厚了。 后来初尝禁果时。 他在床上的破坏欲稍微暴露了一点本性,让贺南枝如同初生的无辜幼鹿,懵懵懂懂的本能察觉到了危险降临,订婚后,是足足花了一年多时间才慢慢接纳谢忱岸私下破戒时的掠夺模样。 她没躲,只是轻声好奇地问:“你是有偏执人格的情感冷漠症吗?” “是。” 谢忱岸低眸,墨玉的瞳孔里映着她:“从父辈开始,这是谢家基因带来的,每个男人都有。” 在贺南枝想问他,这种遗传性能不能治愈时。 “我母亲因此跟我父亲分开过。”谢忱岸一句极轻的话,先落下,继而咬她的耳垂,带着燎原的火,将那嫩生生的在齿间磨着问:“你也想吗?” 倘若要解除婚约的话。 只要贺南枝开这个口,贺家那边贺斯梵能在泗城放三天烟花庆祝。 好在谢忱岸三秒的耐心没尽是之前,她摇摇头,主动将脸蛋发烫似的,往他胸膛心脏的位置贴:“就不能有点信任啊?贺斯梵小时候自闭症,天天抱着本睡美人童话故事书睡觉我都没嫌弃他呢,你偏执一点也没关系,平时对我温柔点,最好是再送我一箱宝石,这岌岌可危的未婚夫妻关系还是能勉强维持的。” 说了这么多表忠心的话,就差没有举三指,拿贺斯梵的命发毒誓。 贺南枝停下了瞬,去看他的反应。 谢忱岸很久都没有下一步亲密举动,保持着锁她的姿势,一起躺在沙发里。 外面璀璨的阳光不知何时洒了进来,将贺南枝那张脸,那清透眼眸也照得干干净净,她划了划他微凌乱的黑色短发,往下:“我可以证明给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