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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关系大约持续了一年。 两人很少做约定,大多时候不打招呼就出现在对方住处,事后也不久留,十分随心所欲,与其说是情人,倒更像是心照神交的老友。 偶尔也有例外,比如那次冬至前的一晚,长安天寒地冻,冷风能把人骨头都吹透,唐寒衣浑身舒爽暖和,实在不想再往寒风里闯,索法更是没所谓,在他怀里换个舒服的姿势,猫儿一样窝着。 换做旁人,在这样的气氛中很难不产生几分暧昧的错觉。 “商量一下,在这里穿个环怎么样?” 唐寒衣抓住她不安分的手甩到一边:“想都别想。” “就试一次,”神情无辜得过分,眼睛却盯着他的乳尖不放,“我又不会害你。” 唐寒衣睨了她一眼:“玩过?” 对方笑眯眯地回敬:“吃醋?” 他懒洋洋地一声轻笑,原本搭在她腰间的右手却骤然收紧,左手迅如闪电般捉住她两只手捆在胸前,索法被牢牢制住,两人几乎脸贴着脸。 “我倒是想起来另一件事,当初在红衣教营地外,你可是明目张胆地当着我的面睡了别的男人,怎么那时候不怕我吃醋?” 索法眨了眨眼:“是你自己鬼祟,反倒怪我?” “难道不是你故意要我发现?”唐寒衣含笑反问。 他笑得很温和,尽管言语依旧针锋相对,神采却与平日里一贯漫不经心的笑截然不同。那时候索法也像鬼迷心窍了一般,竟然毫无知觉,只是莫名地觉得他今天十分好看,比往常任何时候都要再好看一点。 “……那我以后只cao你一个人。” 她来了兴致,鬼魅般轻易挣脱了唐寒衣的桎梏,下一瞬以掌为刃,霍然劈出一刀驱夜断愁,后者侧身一避,顺手从旁边摸了个勉铃作暗器。两人在狭窄的床笫间对拆,拆了不到十几招果然又纠缠起来,勉铃不知何时也用作回正经用途。 于是烧灯续昼,拨雪寻春。 在这之后索法又消失了一段时间。唐寒衣习以为常,她明面上在妙火旗下负责传教,实际这些年一直在中原寻找某件东西,至于她在找什么,他猜测应该是明教当年遗失在中原的一些秘物,总归暂时与唐门没有太大关系。 在她离开数月后,唐寒衣再次收到暗哨消息,说是已经沉寂多年的明教残部突然在长安周边频繁活动,十分可疑。 当年大光明寺围剿后,明教内部出现分裂,教中激进派反对西迁撤退,于是公然反叛另立新教主,这件事在江湖上众所周知,但此后这部分明教在中原销声匿迹,反倒是陆危楼在西域势力渐好,有重返中原之意。 “若是明教内斗,对我们来说百利而无一害,”师叔翻看过他汇集的情报后说道,“但唐门目前还是以自身发展为重,此事就先不要插手了,静观其变。” 临了师叔冷不丁地提醒他一句:“寒衣,我知道你和一个明教弟子相好,但莫要让感情影响了你的判断。” 唐寒衣一怔:“我……” 一股冷寒掠过他的脊背。 此话一出,他几乎立刻就意识到自己对明教投入了过多关注,该有的不该有的,甚至已经远超职责的范畴。 为什么? 索法的盈盈笑脸蓦然闪过脑海,他同她上一次幽会是在数月前,她说过什么话,用的什么语气,眉眼如何笑得弯弯……他全部记得一清二楚,过往交织如影,唐寒衣整个人的血都渐渐冷下来。 “……是,我会注意。” 唐寒衣一路沉默着回了自己的住处。 屋里火盆中仍残余着密信烧毁后留下的灰烬,一小块边缘焦黑的碎纸片上依稀写着“九月初七”几个小字。 今夜便是九月初七。 他异常平静地处理完余下的事务,熄了灯睡下。 “你爱我吗?”她惯用那副轻佻的口气,句尾微微上扬,调情里掺着三分挑衅。 他冷冷地看着她,末了用手中的匕首划开她的咽喉。 三更的梆子声响过,唐寒衣突然鬼一样坐起身,换了夜行的劲装提一柄寻常唐刀就大步踏出门,直奔城外而去。 入秋后凉风渐起,夜里下起细密如丝的小雨,他被冷风冷雨扑面一浇,忽然感到些茫然。 他要去哪里? 去找索法?确认她没有牵涉到这场内乱中? ……然后呢? 他停下脚步在细雨中站定,片晌后突然笑出了声,笑得肩膀微微发抖,连发梢上的雨珠都跟着颤动滚落。 她其实与他毫不相干。 本就是一场纯粹的、欢愉的交易,床上只谈情爱,事后两不相干,至于真心,更是交易里不必言明的避忌。 可笑他竟然在这段荒唐关系中动了心。 “一队人往西院,一队人再上火塔搜一遍,余下的人去北面的林子里埋伏,两庄里的守卫都再加一倍,我就不信她能一个人带着圣火令逃出去!” “是!” 索法从塔顶的窗户翻出来,飞索钩住固定点,整个人悬在塔檐下的一丁点阴影中,迅速观察四面的布防。 赫迪拉辛这次真是费了大功夫,提前数年拉拢君填海不说,居然还召集到这等规模的明教叛逆,若不是腾不出手,索法还挺想给他鼓掌叫好的。 可惜圣火令根本不在她身上。 索法无声地笑了笑,纵身从塔上一跃而下,施展轻功迅速逃往北面的林子里。现在所有人都认为圣火令在她身上,那么她只需要引开君填海的视线,从另一条路线赶往西域,如此一来真正的圣火令便能悄无声息地稳妥回到圣墓山。 下了雨土地泥泞难行,好在有树干方便飞索固定,索法借力飞索,一面吸引伏兵厮杀一面往西逃去。 雨夜无月,弯刀划出一轮幽月,雨水沿着刀锋滴出血来,滴落在泥泞土地里蜿蜒成无数条血的细流。杀得久了其实分辨不出是谁的血,索法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没所谓地笑了笑。 她天生一张圣女般纯洁无暇的面容,笑起来本该温柔可亲,可此时这张脸却笑得血气翻腾,杀意凛冽,满月的幽光在她刀刃上凝聚,犹如森然鬼火,镇得周遭一时竟无人敢上前。 而这刀光剑影的一隙间,她却无端想起了唐寒衣,想起长安的花和酒,想起冬夜里的缱绻与欢愉,以及…… 算了。 身前身后仍有十几双弯刀,过了今夜甚至会更多,等到消息彻底放出去,那时不止明教残部,连红衣教也会赶来争夺。 啧,都是麻烦事,干完这单回头得找教主请个长假。 索法面露微笑,催促道:“喂,你们到底上不上,不上我可就走——” 风向忽然变了。 有人。 一线暗光陡然撕破雨帘,萧索而熟悉的气息与她擦肩而过,下一刻身后刀啸乍起,那是……有一瞬间索法几乎怀疑自己是被雨浇出了幻觉,他怎么会来?但刀鸣已起,不容任何迟疑,她没有回头,眼也不眨地扬刀杀向前方。 雨越下越大,新鲜的血气在雨夜中彻底漫开,渐渐地周遭越来越安静,到最后只剩下沉闷的雨声。 索法终于回头,那道萧索的身影站在雨里,同时与她对望。 “要走了?”他问。 她哑然失笑:“我不是告诉过你了?” 他点了点头,收刀转身一气呵成,没有半分迟疑。但就在离开前的最后一刻,他突然听到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唐门转过身—— 一个炽热的吻落在他唇上。 早已避无可避。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