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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便禀明严氏,以东主身份带他们去。 严氏想了想,竹丝画是大儿子的私产,这样拓展买卖的机会,谢吟月出面应对也合适,况有韩希夷也在,于是便让昌儿领他们去了。 傍晚时分,船到清园。 当看见园子入口门楣上“清园”二字,谢吟月心一沉。 其他人还不觉,还在夸这里“真是好去处”。 及至进园,船靠湖心岛,早有管事来接,说大少爷和姑娘都不在,出去了。问去了哪里,没有人能答出来,只说大少爷只带了两个小子,撑着一只小船出去的。 昌儿立即叫道:“我晓得大少爷去哪了!” 说着转向韩希夷道:“肯定是去听琴了,韩大爷知道那地方。” 韩希夷心中一震,看向谢吟月。 谢吟月不复从容,神情僵硬勉强。 夏流星问道:“听琴?在哪听琴?” 韩希夷张张嘴,不知如何说才好。 他心里很不是滋味,隐隐的很难受。 奇怪,上次他还劝谢吟月,说方初听琴没什么的。 就听谢吟月道:“既这样,韩兄就带我们走一趟吧。就不为了找他,听听琴曲也好。又是这样美的夜晚,全当游玩了。” 韩希夷扫一眼夏流星等人,本能觉得不妥,赔笑道:“我忘了怎么走了。”他不想带他们去听清哑弹琴。 谢吟月看着他,轻笑道:“是吗?” 韩希夷道:“是。” 只说了一个字,便没了。 他顾不上谢吟月的心情,满脑子都是方初在水上听琴的情景。 昌儿又叫道:“我知道怎么走,我带大爷们去。” 第294章 夜祭 夏流星沉声道:“那就走吧。” 扫一眼有些心不在焉的韩希夷,暗自奇怪。 船便掉头,重新归于景江。 途中,夏流星问韩希夷,到底听谁弹琴。 韩希夷料也瞒不住,只是不愿说出清哑的名字。 谢吟月道:“是郭姑娘弹的。后来他们知道了,还不敢相信呢。” 夏流星立即追问是怎么回事。 韩希夷瞅了谢吟月一眼,想她此刻心中怕是很不好受吧,不禁暗叹一声,用淡漠的口气将无意间在江上听见琴声,后来七夕会上听见郭姑娘弹琴,才知是她弹的经过大略说了一遍。 夏流星听了没有再问,望着外面暮色出神。 船到绿湾村附近,夜已经深了,将近戌正时分(晚八点)。 昌儿笑道:“这时辰赶得正好,来早了还听不到呢。” 众人果然听见隐约的琴声,先还不清楚,越近就越清晰,韩希夷和谢吟月都听出来,正是清哑在七夕之夜弹的那首曲子。 夏流星侧耳听了一遍,目光沉凝。 一曲弹完,却没有停止,竟重复再弹。 他吩咐道:“叫他们靠近些。” 随从传下话去,船便往江流岔道拐了过去。 然才行一段,便不能再进,前面有水闸挡住,两岸也有围墙,他们只好停在那。 原来,郭家虽将隔壁邻家基地置换了过来,但随着棉纺织作坊逐步完善,场地依然捉襟见肘。郭守业便又将门前水道对岸的大片竹林连同附近水域都买了下来。他打算等买卖稳定了,就把家搬去对岸的竹林里,老宅这边全部划归作坊。 此时。清哑正在水边夜祭。 一张桌上摆了许多果品,燃着一炉香。 后面放着琴案,清哑上完香后,便坐下cao琴。 这事起因于她从霞照回来的当晚又梦见了江明辉。 他坐船来郭家,很高兴的,好像以前一样来看她。 醒来后,她有些不安。 上次在公堂上。为了替郭勤郭巧掩饰。她谎称梦见江明辉被杀真相,刻意将人们的思路往鬼魂上引。她从不撒谎的,连穿越过来这件事。她都委婉地用另一种方式告诉了家人。——当然,屈打成招那件事另当别论。但那个谎言半真半假,因为在江明辉死的那天晚上,她确实梦见了他。 那个梦。很不寻常! 加上这次的梦,她怀疑江明辉真的在自己身边流连不去。 经历了穿越。她无法再以无神论的眼光看待这事。 她将此事告诉家人,要祭奠江明辉。 吴氏听了害怕不已,忙不迭地答应。 于是,当晚郭家父子就准备了香烛纸马等物烧给江明辉。希望他早日转世托生,别再缠着清哑。 然而,连烧了两晚。清哑依然做着同样的梦。 她越疑惑,想了想。决定在门前水边夜祭。 以前江明辉每次来郭家,都是从这里上岸的。 供了果品、烧了香纸不算外,清哑还搬出了古琴。 已经立冬了,夜晚寒意浸骨,她穿着夹衣,系着羽缎斗篷,坐在星空下,对着水面萧瑟的枯荷,弹起了。 郭守业和吴氏在旁陪她。 她要他们走,她并不害怕。 可是老两口哪里放心,一直陪在旁边。 清哑也就随他们去了。 她心里有些伤感。在城里待了几个月,世事沧桑变幻,再一次打破她人生的平静。就算和江明辉退了亲,她也不能对他的死无动于衷。两世的感悟糅合在一起,化为琴音从她指尖流泻出来。 她一遍又一遍地弹着同一首曲子。 聚散都是缘,不管怎样,曾经的过往不能抹煞。 她真心希望江明辉若真有魂灵,听见这曲子能有所领悟,能看开,能放下……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渡。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水闸另一边,韩希夷听着琴曲,目光迷离,喃喃低吟。 他听得出她的哀伤,很想陪在她身边。 夏流星双眸闪闪,好像夜空中的星子,注视着水闸那边不知尽头的深处,想看清那个人…… 谢吟月感受到曲中包含的情感,心慌慌的,四下搜索。 他藏在哪个角落听琴呢? 虽然天上只有一弯月牙,虽然满天繁星也照不明田野,但附近水面依旧一览无余,除了他们的大船外,再无一只哪怕是小小的乌篷船。 只有她记挂方初,那些人都只顾听琴去了。 她见了这个情形,只觉心儿抖索不停,再难淡定。 不知想起什么,她看着夏流星笑了,微声道:“尽情弹吧!” 水闸那边的琴声持续了半个多时辰,方才停了。 夜寒霜重,吴氏见清哑只是不停弹,心里焦急,又不敢就叫她别弹了。忍了又忍,仿佛煎熬了一晚上那么久,她才上前斟酌劝道:“清哑,咱别弹了。明辉要是在,也舍不得你在外面喝冷风。他最是疼你的……你要冻病了,他不更放不下了。” 郭守业也忙道:“就是,明辉那娃懂事,都知道。” 清哑拨下最后一个音符,停住手,这才发现指头冰冷,有些僵了。若非连续不断地弹奏,这时再让她重新弹,只怕再难下手。 听袅袅尾音消失在夜空下,她看着昏黑的水面不语。 吴氏双手握住她冰凉的手,低声道:“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