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楔子
《窥蝶人》 文/失刺 还没入夜,温度偏冷。 总是繁华不尽的愚园路就已经像是凌晨两点的街道,千般荒凉,花已眠。 胡蝶按照导师给的地址寻找着578号。 第一次来愚园,五步一走就能见到闭门未开的咖啡店,经过门前好似咖啡烘焙的香气忽然弥漫在味蕾,这让已经三四个月没喝过咖啡的人想要来上一杯。 一路的老洋房和贴着历史优秀建筑的铭牌使这条街充满着古老的味道。 胡蝶根本来不及欣赏,心中只剩紧张。 她按紧鼻头上的口罩,绕过挡路的共享单车,行走在梧桐树下。 此次前来,是冒昧的打扰。 胡蝶虽然心中晓得不一定能遇见想见的人,但还是抱有侥幸,想来踩踩点。 说不定—— 这三个字是她心中燃烧着的希望。 经过了那么多家有着店名的房,突然映入眼帘的老洋房门上标着私人住宅,像是在说,宁作我,岂其卿。 墙面显示的门牌号让胡蝶停下脚步。 她向后退半步,仰头看,老洋房的六扇门窗紧闭,窗帘拉起,没有透出任何光—— 积压了很久的担心渐渐涌上心头。 胡蝶又告诉自己不要陷入悲观,种种迹象并不能说明什么。 她舍不得离开,又不敢上前敲门,在门前盘桓了很久。 老洋房的墙皮是米白色,大门里面就是庭院,种植的花草伸出了墙头。 胡蝶徘徊不定间在地上捡了好几片叶子,甚至有惨败的花也被她一并捡起,拿在手里把玩。 现在正值冬季,门前左右两边的梧桐树因大风刮下枯黄的树叶,落在门庭。 她心慌意乱,觉得那风都像是在催她做出决定。 胡蝶唇角忍不住勾起,暗笑自己。 从前没勇气,现在同样。 是不是这条街被她逛破,她都不一定能迈进这扇门一步? 这样想完,又想到自己高中时被她逛破的靖淮门,默默叹了口气。 有时候她会想,是因为无法相见,所以才想念吗? 她无法给自己答案,但隐隐觉得,就算整日相见,那说不尽兴的爱意也会化完想念,永不停止。 胡蝶傻里傻气地盯着大门,伸手挥着,在心中告别道:沈枢,如果我熬过了这段时间,我来见你好不好? 她努力让自己快点逃离这里,这样,她的眼泪才不会掉。 走过拐角,走出这条街。 只要不去看那栋房,仿佛心中的不甘与不舍就被压制住。纵然这次出行毫无收获。 胡蝶调整心态间,在这条街交叉口的对面看到有活人出现。 他脸上戴着一副口罩,看不清长什么样子。只能见到他身旁摆着一张桌子,桌边系着一堆粉色的老鼠气球,桌面立着牌,上面写着:口罩免费限领。 或许不该说是出现,而是她突然闯进他的世界。 在这场属于他的温柔和爱里,她是被光抓住的人。 桌边排着一条不算长的队伍。有拿着扫帚的环卫工人、有将电动车临时停下的快递员、有降下车窗询问的司机师傅… 领到口罩的人,都被他奖励了一只粉老鼠图案的气球。 胡蝶望着这一切,觉得近两个月来常吃的狮子头和清水煮白菜的恶心,在这一瞬间被治愈了。 她在家里囤了不少口罩和消毒水,这些物资对她来说是不缺的—— 但是她还是排进了队伍的末尾,想要分一杯羹将这份温暖收藏。 以此来弥补刚刚失落的自己。 目送着前面的人离开,终于排到的胡蝶,难以启齿地说:“你好,我不领口罩,可以送给我一只气球吗?” 她的话刚停,就见他递口罩的手停在半空,人仿佛也被她的话说愣住,过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可以,想要哪只?” 他的声音瞬间让胡蝶表情凝滞,心跳也跟着一起加速,即将脱口的话变得紧张:“就、就、就中间那只吧,它们都长着一个样,我、我都很喜欢!” 他听了她的说辞,直接解下中间的那只粉老鼠递给她。 胡蝶紧紧盯着他戴着口罩的脸,手伸出,却不接。 她晃神的样子被他看在眼里。 他没说话,只是晃了晃手中的气球。 胡蝶回神后冒昧地接下,见身后没有其他人排队,还冒昧地张开了口:“你,你出门还是要小心,有人离近多喷点消毒水…你给我们传递温暖,也不能忽略了自己的安危。” 对于陌生人的忽然关心,还好他不觉得尴尬,仿佛口罩下的他扯起了嘴角,露在外面的那双眼里透露出落日余晖般的绝色: “谢谢。希望我们在这场疫情里都能平平安安。” 胡蝶因着他的话,眼角渐渐湿润,她克制住自己的情绪,不敢与他对视。 她脚步有些慌乱地走到一侧,给排队的其他人腾出位置,顺便安抚自己那颗快要疯掉的心脏。 他的摊位偶有人路过会停下脚步,上前领取。 他热情地打着招呼,递上物品,笑着挥手说再见。 没有人的时候,四周安静,仿佛能听到鸟鸣。 他没有赶胡蝶走,也没有询问她为何还在,只是默许着与她一起平分冬色,享受着慢慢降下的绵绵细雨。 胡蝶没有躲雨,出门的时候也没有带伞。 她仰头看天,心情好到以往不喜欢的烟雨天都被她喜欢上了。 她余光中,见他也抬起了头,有雨飘在他的额头上,仿佛晨曦的第一抹明亮出现在他的身上,就算是口罩也遮掩不住他外形的遐想。 只听他低喃出声道:“下雨了。” 他好像没有急着要收摊的准备,从桌下箱子里拿出一把伞,撑开,举过头顶。 胡蝶紧抓着气球绳子,盯着他的举动。 只见他往前迈步,将伞一并送来,罩住她的头,连带着也罩住了她的心。 她想说些什么,但因为没勇气,只道了声谢。 今年冬天已经很寒冷了。 可却因为他的出现,让这个难熬的冬天重启脉搏。 能与他一起等雨停,是胡蝶从来不敢幻想的一件事。 现如今他们竟还同撑一把伞,挨得这样近—— 她几度想要昏厥。 “你,你每天都要出来吗?”胡蝶终于骨气勇气,问出最担心的问题。 或许是因为他也不想在同一空间内一直持续着尴尬,回答说:“我,偶尔。只是想让那些戴不起口罩的,也能平安顺遂。” 胡蝶有些惊讶,惊讶过后又仔细一想,是他能干出来的事:“这比所有的新年烟花都要绚烂。” 或许是她的话说的过于夸张,他侧目而视。 胡蝶不敢迎上他的目光,只敢盯着地上那片湿漉漉地积水。导致错过了他双眸中那一闪而逝的流光。 “那你呢?出来做什么?” “我出来看太阳,我在家憋烦了。” 他像是不理解,指了指阴着的天空,被细雨打湿的地面,被雾遮住的万家灯火,失笑道:“今天的太阳可真大。” 胡蝶也觉得好笑,跟着一起笑,“嗯,阳光很暖,我被它照得暖洋洋。” 他们的交流止于此。 最近网上很流行将人格分类,胡蝶一闪而过的想到从前。在高中时期,那个冷淡又不爱说话的少年—— 他左肩上背着书包,独来独往的行走于校园间。 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总有一抹冷漠藏于其中,与人说话直来直往,像是得罪了人都无所谓的样子。 短暂的与时空会面,雨越下越急。 看着眼前笑着与她说,他离得近,让她把伞带走的人,她恍惚觉得,这不像从前的他爱多管闲事的事。 胡蝶接受他的好意,挥手目送他离开。 瞧着他肩宽腿长的背影,毫不费力的提着折叠桌,抱着箱子行走于雨幕之中。 有风雨吻过粉老鼠的头,朦胧的雾水都掩盖不住她眼中对他盛大的爱意。 这是阔别两年后,第一次的相遇。 胡蝶只是听声就认出了他。 她从未像此刻一样侥幸,还好她没有离开,不然真就是毫无收获的出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