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潭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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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哥哥,我…我睡不着。” …… 何战云的突然到访,让梁皖育想起了弟弟梁泽成,一样的年纪,一样的心性,梁皖育眉眼黯淡无光,像是丢了魂一样从床头柜里拿出一张照片,他靠在床头,静静地看着。 何战云抱着枕头可怜巴巴的站在门口,愣生生将梁皖育低落的情绪憋了回去,有时候警察也真的很想报警。 梁皖育一时语塞,何战云便小步走进来,转过身关起门。大短裤走起路来摩擦出沙沙的声音,梁皖育向下看了一眼,又抬眸对视上何战云人畜无害的眼神,叹了口气。 “怎么了?” “我睡不着。” 梁皖育拍拍自己边上,何战云跪上床坐在了那里,他没有钻进被子里,只是盘着腿,眼巴巴看着梁皖育。何战云眼里忽的闪着一股机灵劲,梁皖育被他看的不自在。 “又怎么了?” “梁哥哥。”何战云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梁皖育,“你刚刚……是在难过吗?” 握在梁皖育手里的照片被展示出来,何战云接过去,看到了他的同学——梁泽成。 梁皖育不太适应和别人聊这个话题,眼神不自在地游移,焦急地叹着气。何战云似乎陷入静止中,呆呆看着照片陷入回忆。 梁皖育挪了挪身子,何战云才回过神看向他,眼中已是泛起一层水光,何战云笑着说:“你想不想看阿成的毕业照,我这有很多。” 梁皖育激动地点了点头,何战云打开手机相册,递给梁皖育。 照片一张一张地翻着,不仅仅是梁泽成的毕业照,还有他高中的日常生活。梁皖育眼里噙着泪水,心里的酸涩刺痛他几近哽咽,他感激地向何战云点了点头,沙哑着声线,“谢谢……” “这是我和他去研学时拍的照。”何战云指着照片道给梁皖育听,“这是百日誓师,这是毕业照,这是考完那天去吃火锅,这是去我家吃酒拍的。” 相册的最后一张停留在了6月25号,那是梁泽成出事的日子。梁皖育看着手机里笑容明媚的弟弟,再也绷不住地落下泪来,颤抖着哭腔。何战云拍了拍他的背,那人像是想遮掩自己的脆弱而站起身走向窗边。 暴雨盖住了浑浊的灰尘,吹来的风都是冰凉的。外头寂静一片,梁皖育擦了擦脸上的泪,在零星的雨滴声中缓和着情绪。 何战云安静地走下床来到梁皖育身边,也看着窗外,即便什么也看不清,“阿成说,你一直是他的榜样,他很爱你,想成为和你一样的人。” 梁皖育平静地看向前方,嘴角弯起一抹笑,像是被救赎一般看到了光亮。原来自己在弟弟心中,竟然是榜样。 …… 西瓜剖开,梁皖育给何战云的瓜插上了个小黄鸭勺柄的勺子,何战云也给梁皖育挑了一个小狗勺柄的。何战云记得,高中住宿的时候,吃堂食没什么好玩的,有段时间大伙都买各种各样的勺子,那只小狗勺子,还是自己送给梁泽成的。 梁皖育不知道,他只笑着端着西瓜进了屋。何战云吃的撑出一个饱嗝,嘴里都是甜甜的瓜香,他躺在床上拍了下肚子,嘿嘿地笑。梁皖育倒没他那么能吃,保鲜膜包住剩下的西瓜放在冰箱里,梁皖育从厨房走进来时就看到何战云摸着肚子昏昏欲睡的模样。 梁皖育靠近那人,轻轻挥了挥四周的蚊虫,何战云眯着眼睛一张一翕,时不时猛的睁开,但其实已经没什么意识了。梁皖育给人盖上一层小毯子,悄咪咪合上房门,回了自己的房间。 两人边吃边说聊了许多,到最后梁皖育自然是允许了何战云明天跟自己一起执行任务。梁皖育打了个哈欠,和人聊天当真是一件耗神耗力的事,他推开房门,映入眼帘的就是一个团成蜗牛壳形状的被子,像是之前什么人钻在里头一样。 梁皖育牵了牵褶皱的床单,把被子一摊平铺起来,他刚坐上床,就发现枕头没了。 梁皖育脑海里突然蹦出何战云抱着枕头可怜兮兮的样子,他无奈的用手糊了把脸,撩一把头发,蹑手蹑脚地推开何战云的房门。 小人睡得香甜,呼吸平稳时不时还动动嘴巴,估计是嘴里一股西瓜味,梦里闻到了吧。梁皖育笑着拿起枕头走了出去。 雨后,好眠。 传唤证展示给张天宇,他沉着脸像是早就预料到了一般,平静地瞥过一旁的何战云,被梁皖育带上了车。 审讯室里陆寒按流程审问,那人只一口咬定摄像头就是坏的,当真是气的人牙痒痒。单透玻璃外的梁皖育摸索着下巴,一旁的何战云沉沉地叹了口气,他悲戚的眼神中夹杂着对万事万物的怜悯,他能同情张天宇。 陆寒走出来,“这人要是还嘴硬,24小时一过就得放回去了。” 梁皖育点点头,摆了摆手示意陆寒先去休息,等人走后,他在何战云身边来回踱步,“你想和他聊聊吗?” 突来的声音让何战云不知所措,他回过头,梁皖育就像一只黑豹一样在暗处盯着他,梁皖育走到他面前,看着何战云有些惶恐的眼神,笑着说:“如果你愿意的话。” 梁皖育的眼神有着暗示性,揭露人欲望的同时又有着无穷的魅力,足矣迷惑一个人跟着他的想法做出更加大胆的决定。何战云盯着那双眼,点点头。 何战云的出现让张天宇放松警惕,不像对陆寒那样冷脸,他对何战云rou眼可见的缓和了态度。陆寒刚巧休息完进来,透过玻璃看到何战云在里头,疑惑地问着梁皖育,“他能审讯吗?” 梁皖育压压手,笑着点点头。 “我……我是来告诉你,龙虎他在局里呆着,挺好的……你不用担心。” 男人一顿,像是被人刺破了心,却又松了口气,外头的梁皖育嘴角勾笑,陆寒也说,“这人真和龙虎有事啊。” 何战云接着说,“龙虎牵扯到的,是化工厂碎尸案,你应该也在报纸上看到了。他在你那住了那么久,却没有告知你这件事,他……他是爱你的。” 梁皖育微微皱眉,陆寒啧啧嘴,“他怎么知道张天宇不知情?” “你应该也猜到了吧,只是你不想让龙虎担心你,所以你装作不知道,偷偷删了摄像头的记录,就是想帮掩护龙虎。”何战云越说越流利,对面的男人讥笑道:“原来你也没那么单纯啊?” 何战云笑笑,“你只比我大两岁,我可能更了解你吧。” “你爱过男人吗?”张天宇突然发问,何战云显然愣住了,目光下意识想求助镜后的梁皖育,但他克制住了,喉结不安地上下滚动,何战云回答他,“我爱我的父亲。” 男人嗤笑一声,“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你这么了解我,是和男人谈过吗?让我猜猜,是今天和你一块来找我的那个吗?” “你胡说什么?”何战云双手在桌下死死扣着膝盖。 “不是吗?噢……我确实是胡说的。”男人哼笑一声,何战云气得咬牙瞪着他。外头的陆寒偷偷瞥了一眼他师傅,梁皖育说,“怎么,你也信了?” 陆寒摇摇头,“没……没有。” “你和我一样,早晚会陷到男人的泥潭里。” 何战云气得一手抬到桌子上,男人打断他接着说,“你不用生气,就当我胡说八道算了,反正我也当你胡说八道,我根本不认识什么龙虎,摄像头那天就是短路了,可以了吗?比我小两岁的小同志?” 何战云气鼓鼓地走出来,余下男人在审讯室里嘲讽的笑声。陆寒上前拍拍他的背,“没事的,这里头的人都这模样。” 何战云觉得有些丢人,不敢抬头看梁皖育,眉头紧蹙地握着小拳头,梁皖育走近拍拍他的小臂,何战云才渐渐松开手劲,抬头对视他。 “他在胡说八道,我都不气,你还气什么?”梁皖育温柔笑笑,何战云瘪瘪嘴,摇摇脑袋吸了两下鼻子,梁皖育示意陆寒带他出去。与此同时白浩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个信封。 梁皖育接过信封,嘴角勾笑,径直进了审讯室。 信封啪一下甩到桌子上,张天宇吓得一颤,警惕地盯着梁皖育。 “看什么看?不看看你的艳照吗?”梁皖育靠在椅子上翘起二郎腿,男人闻言不安地吞咽,眼神闪躲最终落在了信封上,那个东西他再也清楚不过,里头装的是他不堪回首的曾经。 梁皖育也不指望他能自己打开,撕开信封倒出了照片,一张张赤身裸体的色情照片散落在桌上,男人悲愤地闭上眼睛,泪水流出。 “20岁就当酒吧老板了,真了不起。”梁皖育笑着上下打量着男人,刺穿他的心理防线,“龙虎不知道你这个老板怎么来的是吧?要不要我告诉他?” 男人猛地睁开眼,惊恐的向梁皖育求饶,“不要……不要……” “不要?你和你的那些老板现在还有联系吗?龙虎知不知道你给人做过鸭啊?”梁皖育一语道破,男人呜呜哭出声来,“不……你不要再说了……” “不说也可以,老实交代就行。龙虎怎么杀的人,怎么碎的尸。”梁皖育抓一起张照片在手里打转。 “不,他没杀人,不是他杀的。” “那是谁?” “我……我不知道,我没见过那人,我只知道,龙虎经常说出去见一个人。” “什么人?” “说是……什么江水产业的老板,叫周爷。”男人双眼空荡,再也想不出什么。 “他们见过几次?什么时间,在哪见?” “每周六上午,在沿江周口那,龙虎他只说去钓鱼,我知道他是在瞒我,所以有一次我跟过去了,可那地方有门卫,我进不去……” 梁皖育面无表情看着男人最后一丝防线被压垮,知道他已经都交代了,便收了收桌上的照片,“你放心,这些照片不会让龙虎看到的,不过删改的摄像头内容,你最好快点给我弄回来。” 男人哭得泪流满面,害怕地点点头,“我……我知道的……” “知道就好,对了。”男人不安地看向梁皖育,“刚刚你说我和那个警员有一腿是吗?” 男人快速摇摇头,畏惧地瑟缩着肩颈。 “你要知道,陷入泥潭的,只会是你这种人。”梁皖育眼神阴冷,审讯室里素白的冷光打在他的脸上,给人一种窒息的压迫感。他轻视地扫过男人的脸,转身出去。 “你干嘛说这话啊?”门外的白浩接过照片,问着梁皖育。 “实话。”梁皖育轻笑着挑眉。白浩一脸疑惑,梁皖育快步走出去,心里有种莫名的满足感,像是上位者通过专权而满足了私欲。 他承认,他爽了,因为他帮何战云出了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