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书迷正在阅读:太爱哥哥了怎么办、强欣剂、谭玹霖/徐远×徐伯钧小h文合集、月下狐言、黎黎的性福生活(luanlunNP、生子)、津津(SM)、jiejie的同學是尻槍勇者、寻乐(旧链接)、偏执爱恋(短篇合集)、寻乐(NP)
一场战争收尾后,便是连日的阴雨。 临近梅雨季节,算不得什么奇景。在这阴郁的天气里,梅子干倒是比往常多了些许甜味。 一条披着蓑衣的队伍,静静走在雨幕中。拄着伞的行人绕到道路贴墙的一边,默默望了一眼,果不其然,队伍抬着一口棺木。如此阵仗送葬的,想必是什么有钱的大人物吧。 雨一刻不停地落,噼里啪啦溅在棺木上,哐哐当当的,好似从里面敲打出来的。可是队伍走远了,也没能等到那奇迹,只剩下更加清晰的雨声,在耳边哗啦啦地倾落。 没有哭泣,棺材一个一个接连沉入土坑,泥土一点一点将其掩埋。还活着的,对生命终止在战火里的人们,只能配得上稍好一些的棺木来表达敬意了。 当土坑渐渐填好后,他们突然意识到,逝去的同胞竟然如此之多,然而他们只是站在那儿,一句话也不说。 不过这雨要比往常来得更早更温柔,好似抚慰着逝去的亡魂,带领他们前往彼岸。也许也是一种安慰吧,泉奈想着,感到胸中的阴沉渐渐消散了些,便抬头看向站在前方的兄长,他垂着头,沉默地站在一个土堆前。 他们一家仅剩他们两个兄弟了。而今天,埋葬了兄长的一个熟人。泉奈记得那人名为“亮”,后脑勺爱扎一个长长的小辫子,在族人里是极为罕见的顺毛,身材是清瘦类型的,远远看去像个是女人,然而他是个开了三勾玉的男人,年纪与兄长相仿。 泉奈在此之前对那人印象不深,因为他的注意力全放在兄长身上了,所以哪怕是跟兄长很熟的人,他一概懒得去了解。兄长倒是对那个像女人似的宇智波很是惺惺相惜,虽然他不清楚为什么,不过这次他没能活着从战场上回来,兄长肯定很伤心吧。 然而战场上死人,再平常不过了。战争必定伴随着牺牲,这是泉奈从小就知道的道理。 可为什么要打仗——他不太明白,也害怕去知道。于是就半懂不懂地听着大人们的话,努力锻炼身体,训练体术、忍术,每次进步,必定会受到大人的夸奖,他喜欢的兄长也会露出笑容。年纪小的时候,泉奈什么都不懂,只能看着兄弟一个个出去,再也没回来。他终于明白了死亡。 而今天,他彻底记住了亮。 倒不是因兄长的关系,也许有那么一点,不过主要原因还是那个亮的亲人,给他留下的印象太过深刻。 泉奈看着斑的背影,斑的头发平时像仙人掌的刺一样扎人,如今在雨水的洗刷之下安分了下来,变得柔软,垂在身后。即使看不到兄长的表情,听不见兄长的声音,他也知道这个人心情十分阴郁。 那场战争结束之后,族人们将同胞的尸首运回族地。他看着满地疮痍,没有时间感伤,立即指挥起族人们开始工作。斑成为族长之后越来越忙碌,身为同胞兄弟,他当然是想为哥哥分担的,因而这般举动在他人眼中过于冷漠,尤其是他受兄长之命去通知死者家属之时,看着那些族人前一秒还满怀期待,下一秒得知亲人死讯后的崩溃迷茫,他只能沉默地点点头,转身走向下一家。 身后不久就传出了撕心裂肺的哭声。他没有回头。他并非失去感情,又或是不理解悲痛,正因为太过于理解悲伤,才知晓哭泣是无用的。 泉奈回想起兄长归来时那番话:“泉奈,拜托你把这个消息告诉遥,说她的哥哥去世了,葬礼后天举行。” 兄长说这话时,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疲倦。虽然算不上是败仗,但逝去的人还是太多了。泉奈打起精神,按照平日一贯的模样笑道: “遥?遥是那个亮的meimei吧。这件事不告诉她不是更好吗?”泉奈心想,那样一个没上过战场的小姑娘,要是得知唯一的亲人去世了,不会崩溃么。 斑难得沉默了一会儿,慢慢地把甲胄放在地上。 “能瞒一阵子,瞒不了一世。那个人迟早会明白她哥哥不可能再回来了。与其知道自己被欺骗后崩溃,倒不如一开始就告知她真相。” “我怎样都好啦。不过看兄长你和亮那么要好,还以为——”泉奈无奈地笑了笑,想到族中女子的命运,不免又叹息了一声。战争年代,女人除了嫁人以外,没有任何去处。这嫁人也不能由她们做主。嫁的若是个好男人倒算好,万一嫁的是个混蛋,日子就更难过了。 “亮他,将遥托付给我了。” “……什么?” “亮在死前把他meimei托付给我了。” “真的?可是,亮那家伙不是说过,遥已经定亲了吗。” “那个人也去世了。” “这样啊。”泉奈的笑容僵硬了一瞬。 这么说来,遥那个姑娘已经没有任何亲人了。 一个女子孤零零地活着,能够依靠的人全都离世了,想必之后的日子也会很难过。如果兄长遵守约定,把遥接到他们家,他们两个男人还能关照一下……泉奈忽然意识到,在那种场面下,面对一个离世的人,谁都会不忍心拒绝请求吧。亮还是有些小心思存在的,靠近兄长的目的,一定就是为了他的meimei做打算。 但他也不觉得亮是什么卑鄙的人。毕竟战争太过残酷,身为长兄,自然会多为弟弟meimei考虑。他的兄长也是如此,因此泉奈能理解亮的所作所为。 想着,泉奈来到遥的家。只见一个极其矮小的房子出现在视线当中,木头的缝隙之间还生了杂草,无论在哪儿都会被当成废弃的房屋,令泉奈不禁为那素未谋面的姑娘捏了一把汗。 难怪亮那么瘦弱,住的地方都这么差,吃的也一定不好,那个遥也估计瘦得厉害。 敲响门时,泉奈心底还在嘀咕那个女孩该不会也死了——毕竟这四周安静得过分,窗口摆的一盆花早就枯死了。 然而,开门的人令他吃了一惊。 虽然能想象得到亮既然能为meimei做到那种程度,那么把meimei养得白白胖胖的话也在情理之中。可泉奈怎么也没猜到,眼前的这个姑娘,白净得不像是个会出现在这种地方的人,反倒是应该生在贵族的姬君。 顺长的黑发,水灵灵的黑瞳,藏青色的族服,如凝脂般的五指。小姑娘扶着门槛,微微昂头,带着一张茫然的面容注视他。 “那个……你叫‘遥’,对吧?” 泉奈一时间结巴了。 “不,我是幸。” “幸?” 小姑娘点点头,似乎丝毫不意外,接着指了指里面。 “遥的话,在房间里。请问泉奈大人找jiejie有什么事呢?” 泉奈顺着她的指向往里面探了探,接着回头继续盯着幸。越看这姑娘,心底越觉得奇怪。兄长说,亮与遥相依为命,那么出现在这里的幸,又是谁?难不成是兄长记错了,亮有两个姊妹? 而且,泉奈确信自己曾经听到亮谈起过他的家庭,虽然他并不想知道除兄长以外任何人的事情。那个男人满嘴都是“遥”,简直令他都怀疑那个人是不是对自己的亲生meimei有什么诡异的想法。兄长倒是十分高兴地听亮聊他的meimei,两个人一说就停不下来,泉奈也因此被迫听了两个当哥的家伙的废话——亮从来没有提到过还有一个叫做“幸”的小孩。 兄长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泉奈也肯定自己的记忆一定没有出错。可这个姑娘的的确确是典型的宇智波面相,而且见他毫无保留的打量,小姑娘显然被吓了一跳,哆哆嗦嗦的就要关门。 女孩子嘛,胆子小。泉奈露出微笑,决定先把正事办完。反正这个小姑娘一时半会不可能逃得出宇智波的族地,若真的是间谍,他也不会对女人手软。 “是这样的,幸さん还记得亮吗?” “亮……啊,哥哥啊。哥哥他怎么了吗?”幸点点头,一副紧张的模样。 看她的反应,是记得“亮”的,不知道是不是太紧张的原因,她的表情极为不自然。可这样瑟缩的样子,更是使她楚楚可怜了,令泉奈产生了种欺负小动物的罪恶感。 “那个亮啊,没办法回来了。” “没办法回来的意思是……” “就是‘死’了。” 幸顿时一颤,哆哆嗦嗦地流了眼泪。 “不可能,哥哥不会死的,泉奈大人,你一定是想吓唬我,对吧?” “我没有必要骗人。好了,你把遥叫出来吧。” 小姑娘抹了抹泪,说:“泉奈大人不进来吗?” “不了。” “为什么要找jiejie呢。” “毕竟和你的jiejie谈一下更好吧?有关亮的后事什么的。” 于是幸背过身跑进了房间,中途小心翼翼回首看了一眼他。泉奈捕捉到了她的小动作,心底的疑惑愈深了。 听幸的语气,她是认识自己的。然而一股违和感萦绕在了心头,他却说不出这种怪异的感觉是什么。而且她的表现实在是太过夸张刻意,泉奈猜想也许是自己吓到她的原因,她的反应才会那么僵硬吧。可是,哪里不对劲。 宇智波族人没有人不认识他和兄长的,除了年纪非常小的孩子以外。幸认识他不奇怪,当然间谍认识他也不奇怪。如果她真的是间谍,那么她究竟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宇智波的族地的? 在泉奈思绪乱成一团麻,因而开始怀疑起自己的记忆之时,一道清澈的女声传了过来。他抬起头,只见一个梳着盘发的女孩子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泉奈打量了一番,这个女人也是典型的宇智波面相,气质尤为清冷。她一双黑曜石般的眼定定看着他,身着的藏青色族服,可对比起缩在身后的幸,她的身形则如一竿竹。纵使衣袖掩盖了大部分皮肤,那双手也瘦得尤为明显。 “泉奈大人。”女人叫他名字的声音也是冷淡至极。 “你就是‘遥’吧?” “正是。”遥说着,瞥了一眼幸。 泉奈立即从她眼底读出了一丝困惑。可这困惑不是对他的,而是对她身后的幸。这个女人,也是同自己一样,困扰着这个突然出现的“meimei”。 这个女人身上没有那样的违和感,纵使泉奈此前从未与她会面过,但他知道,这个“遥”一定是他们宇智波的族人,而那个“幸”就不好说了。泉奈很想相信自己的直觉,可无奈找不出证据来,因而只能暂时将这份疑惑放下,不打草惊蛇。 “那么我就长话短说了。” 将兄长交代他的事情说完,遥沉默地听完,垂下了脑袋。 “……所以,亮将你托付给了我的兄长。当然,幸也是。”说这话时,他余光看到了幸乱飘的目光。 那个小姑娘不知在慌张些什么。是之前他吓到他的原因么。泉奈暗暗想着,心底却不愿断定。 “这样啊,哥哥竟然为我……为我们考虑了那么多。” 泉奈没有理会幸,而是看着遥低下头的模样。 “葬礼就在后天。之后搬来我和兄长的住宅吧,这个地方,也不适合女孩子居住。亮那家伙,竟然从来没有跟兄长说过他住的地方这么糟糕。” “哥哥他不喜欢麻烦别人。” “明明跟兄长那么要好,说一句说不定兄长就帮他了。” “哥哥也说过,他和斑大人很要好。”遥的声音哽咽了。 “总而言之,事情就是这样。你们早些准备吧,我还有其他事,就不打扰了。” 泉奈知道她要哭出来了,便转身走了。他实在没有多余的力气去安慰一个伤心的女人。如果他想,他当然可以表现得十分具有人情味,去说些好听的话安抚女孩子,或者去做一个倾听者。可目前他的重点不是安慰一个跟他没有多大关系的女人。 也许此番举动过于无情,可战火里磨砺出来的他,不得不忽视掉这些东西,只将这事当成任务去完成。他也的确还有数不完的工作。其他的,还是等兄长的命令吧。 葬礼还在继续,雨一刻不停地落。泉奈抬起头,感受到雨水划过脸颊,黑压压的天空底下,无论是悲伤,还是困惑,一切好像都变得遥远了。 在这样昏暗的天气里,他忽然察觉到一股极为强烈的视线,于是转头一看——遥远远地站在空地上,望着这边。 她的头发沉重地搭在肩头。她没有走过来,停在人群后面,隔了很远的距离,独自伫立在那儿,像只幽灵。雨水的冲刷下,她的皮肤越发苍白。 她眼眶红红的,可是没有哭。泉奈怔然地看着她,那个姑娘眼中,一颗黑勾玉正缓缓旋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