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别做太绝

    元黎和众人纷纷转身一看，一位穿着休闲装的女人走了过来，她容貌艳丽，姿容绝世，凌厉的步伐中带着让人尊敬的感觉。

    是钟宁。

    钟宁越过众人，她那道法术打破了陈渐程的防御，可等她走上前的时候还是晚了一步。

    祁衍的腿已经出现反应了，一条粗大的黑色蛇尾取代了原本笔直修长的双腿，蛇尾上黑色细小的鳞片折射着头顶的灯光，仿佛有数道云霞在流转。

    这一半的本体消失地很快，仅仅一闪而过也让在场的众人尽收眼底，这黑色的蛇尾一点都不丑，就和祁衍的长相一样，很漂亮。

    元黎心疼地看了祁衍一眼，转过头使了个眼色，旁边的人纷纷噤声。

    陈渐程的胸膛在剧烈起伏，怒火让他理智尽失，他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

    钟宁在一旁看不下去了，抬手就给了陈渐程一鞭子，呵斥道：“陈渐程！你疯了是不是！”

    这一鞭子的力度不小，陈渐程被打的偏过头，白皙的面庞上留了一道细小的血痕，额前的碎发遮住已经猩红的双眼，下颚线轻颤了两下才渐渐恢复正常。

    陈渐程手中的金光黯淡了下去，祁衍喘了一口气，就像如临大赦一样，他歪过脑袋，失神地看着地面。

    刚才他的意识没有被完全剥夺，而是一直清醒，陈渐程的那道法力，意在打破祁衍身体的压制，让他显露原形。

    他心心念念的修道，斩妖除魔，现如今变得极其讽刺，一只妖，妄图染指正道，简直可笑。他自己就是一只妖，居然还有脸说陈渐程是妖，原来从始至终，小丑只有他自己。

    陈渐程真是好本事，能毫不费力地把一个人拉进深渊……不，他说过了，妖在他眼里是一种低贱的生物，祁衍是妖，陈渐程没有拉他下深渊，他只是让祁衍看清了自己，并且俯在他耳边得意地说：你本来就属于深渊。

    陈渐程伸手擦了一下脸上的血，俊朗的脸庞乍然有了一丝瑕疵，也不由得让人感叹一句破碎之美。他的语气变得平稳了一些，整个人也渐渐恢复正常，他抬眸望着钟宁，“婶婶，我在做什么我自己清楚，今天来，只是带我的人走，多有打扰还请见谅。”

    他的语气很客气谦卑，说出的话却坚定无比。

    钟宁红唇轻启，叹了口气，这孩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执着了？以前也没这么拧巴啊。

    “你俩现在这样，你把他带走也无济于事，还是让他留在天师府，你们两个人互相冷静冷静吧。”钟宁的语气放缓了一些，言语中带着一丝商量的余地，她手微微一抬，身后的元黎立刻明白过来，迈开步子就要把地上的祁衍拉起来。

    没想到这个动作直接让陈渐程炸毛了。

    “不许碰他！”他大吼一声，一把将祁衍夺了过来，护在身后，丢给元黎一个冰冷的眼神，元黎被他吓得一步也不敢往前走了。

    “渐程！”看着陈渐程这个样子，钟宁气不打一处来，恨铁不成钢地吼了一声。

    “婶婶，我可以让祁衍待在任何地方，唯独这里不行！”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天师府是虎狼窝吗？”钟宁不悦地怼他。

    陈渐程也懒得废话，朝着门外的众人喊了一声：“张天煦，你给我出来！”

    这声吼发自肺腑，众人的心都跟着一紧，不一会，杂乱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张天煦扒拉开人群，走到最前面一排，却不肯上前，只抱着前面那人的腿，探出小脑袋往里面瞄了一眼。

    看见一脸阴沉的陈渐程时，张天煦瑟缩着又往后面退了一下，直到看见了钟宁，他才怯懦懦地叫了声：“妈，你回来了。”

    原来，钟宁是张青羽的妻子啊，听见陈渐程叫钟宁婶婶，那张青羽就是陈渐程的叔叔了，看来陈渐程的身份着实不一般啊，祁衍想着，心里就泛酸。

    “你躲后面干什么啊？出来啊。”钟宁冲张天煦招了招手。

    张天煦拉着个小脸，不情不愿地走上前，寻求保护一般的拉着钟宁的手，这才放下心来抬眸看了陈渐程一眼，嘟囔地唤了一声：“哥哥。”

    “你还知道我是你哥？有你这样做弟弟的吗？劝别人什么不好劝，你要劝别人出家？”陈渐程咬牙切齿地说，“我对你不够好吗？张天煦！”

    祁衍，钟宁和元黎均是一愣，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啊？

    张天煦小嘴一撅，嘴唇抖了两下，眼泪珠子好似顷刻间要滚下来了一样，他委屈地说：“哥，我没有……”

    “这到底怎么回事啊？”钟宁的目光在这几个主角身上转了几个来回，怎么她儿子也牵扯到这件事里了？

    陈渐程把祁衍往自己身后拉了一下，坚定地说：“婶婶，天煦还是你管比较好，但是今天，我一定要带祁衍离开！”

    “渐程，你别把事情做得太绝了，弄得没有回旋的余地！”钟宁柳眉拧紧，严肃地说。

    “我一定要带祁衍走！”陈渐程凝声说，他身上的气压开始变低，“今天就算整个天师府一起上，也不见得能拦住我！”

    “包括我吗？”

    清冷沉稳的声音在众人头顶响起，一道青色的身影从天而降落在陈渐程面前，他身姿挺拔，龙资凤貌，气质超凡脱俗，让人一眼便觉得这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高岭之花，他凤眸一眯，高挺的鼻梁下嘴唇微张，颇为性感。

    “爸！”张天煦大喊一声，连忙松开钟宁的手，跑过去抱着他的腿不撒手。

    这是，张天师？

    他的各方面条件都无愧是张道陵的孙子，真正的天人之资，难怪李玉梅常拿张青羽作为祁衍的榜样，祁衍这一刻好像明白了，祁衍觉得他跟这种高雅的神明比起来简直就是泥沟里的俗物。

    说来，他还要感谢陈渐程，要不然也不会这么快见到这位大名鼎鼎的张天师。

    张青羽二十年前做那些光辉事迹的时候正值青春年少呢，眼下又过了二十年，怎么着也得有个四十岁了，可看他的样子一点都不显老，应该是成神了吧。

    陈渐程看着他，没说话，只是将祁衍的手握得更紧了，祁衍能感觉到他身上的肌rou已经紧绷，仿佛做好了战斗的架势。

    钟宁觉得俩人的视野交汇处有些不对劲，正准备张口劝两句，张青羽就先开口了：“想带走就带走吧。”

    陈渐程眉目间的警惕瞬间消失，好像生怕张青羽反悔一样，他连忙朝外面喊道：“进来！”

    几个身着黑衣的保镖连忙推开众人走了进来，他们身上有着明显可察的妖气，在场的道士们脸色都有点儿僵硬，反倒是张青羽和钟宁，脸上没什么情绪。

    陈渐程把祁衍交到他们手上，冷声道：“把人带下去，给我看住了！少了根毫毛我弄死你们。”

    钟宁捂着嘴干咳了两声。

    等祁衍走了之后，陈渐程也不装了，手一摊，说：“叔叔，我今天也不是故意来找你不痛快的，还请你多体谅。”

    张青羽点点头，轻哼一声：“嗯，这件事我不计较，咱们来说说另一件事。”

    “嗯？”陈渐程挑了挑眉，有一种不详地预感。

    “听说你前段时间捐了五万香油钱在青云观开了个房？”张青羽狭长的凤眸微微眯起，阴阳怪气地说：“我还以为你陈大少爷要普渡众生了呢，敢情是渡你自己啊~”

    被人当众揭短的尴尬劲儿，饶是陈渐程脸皮再厚也禁不住了，窘迫从他脸上一闪而过，他干脆破罐子破摔的开始耍无赖：“哎呀，事情都过去半年了，老纠结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多没意思啊，再说了，我不是给了你五万吗？又不是白在你青云观睡了一晚，你要是嫌不够，我再给你添五万？”

    言外之意：你张青羽的面子就值五万块。

    张青羽的嘴角抽了两下，衣袍下的手握紧成拳了，手腕上的青筋蹦起。

    要不是看在陈渐程是陈悦齐的儿子的份上，他早把他打个半死了，可眼下张青羽是个外人，这种打儿子，教育孩子的事还得他们做父母的来。

    不过换个角度一想，以后他可以拿陈渐程的这件破事好好恶心陈悦齐一把！

    想着想着，他觉得心里也没那么膈应了，但是面上仍然要作出一副长辈的样子。他寒声道：“陈渐程，你非要把事情做到这个份儿上？”

    陈渐程低下头耸了耸鼻子，“要不是你家天煦劝祁衍出家，我也不至于这样……”

    张天煦一听，立马坐不住了，他怕他mama，但是不怕他爸，有他老子在身边给他撑腰，他腰板子都硬了，连忙接话说：“哥，我真没劝祁衍出家，只是想让他冷静几天，我不知道是谁跟你说的我劝他出家，这种缺德的事我会干吗？”

    陈渐程愣了一下，的确，他收到那条信息之后根本没考虑真假，被怒火冲昏了头，想也没想就跑来了龙虎山，但仔细想一想，那条信息没有署名……

    “元黎，不会是你吧？”陈渐程眯起眼睛看向元黎。

    元黎正吃瓜吃得开心呢，突然被抛了个问题，他微微一愣，一脸错愕地说：“不是，你觉得这种挑拨双方关系的事，我一个不入流的微末之士敢干吗？能干吗？”

    “你别逮着个人就怀疑，你看看你自己，还有点儿正常人的样子吗？前段时间你在泰国处理降头师的事我听说了，事情办得很好啊，听封不是指日可待吗？你这样一闹，以后还有成神的机会吗？”张青羽无奈地劝说道。

    陈渐程嘴一撇，不屑地说：“我才不想成神呢。”

    我不稀罕。

    说着，他迈开步子就要走，张青羽看着他远去的步伐，开口说：“渐程，月满则亏水满则溢，你做事留点余地，别把祁衍逼得太狠了，当心追悔莫及。”

    陈渐程的身子顿了一下，头也不回地应声道：“知道啦！”

    等陈渐程离开后，钟宁轻轻推了张青羽一把，悄声说：“你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干嘛还让渐程把祁衍带走啊。”

    张青羽蹲下身子，捏了下张天煦的脸，说：“孩子们的路，得他们自己走，别人的所作所为最多只能起到辅佐作用，改变不了既定事实，所以啊，我只能言尽于此。”

    “我怕他到时候扛不住后果，孙祎也不说管管他。”钟宁看着前方空荡荡的地面说着，她一直都很心疼陈渐程和徐泠洋，奈何这两个兄弟，自打陈悦齐死后，变得一个比一个心思多，会折腾，不服管教。

    “都是人生经历，有什么后果也是自己的选择，只要陈渐程不把事情闹得太过让孙祎给他收拾烂摊子，他也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张青羽站起身，朝着众人说：“戏都结束了还杵在这里干什么？明天早课迟到的都跪香！”

    众人闻言，顿时作鸟兽散。

    祁衍被带下山，那些保镖倒是对他十分恭敬，就是不错眼地盯着他，盯得他浑身不舒服。下山之后，他被塞进车里，一路行驶到一个留守儿童福利基金会。

    现在已经深夜了，大院里除了一两户房间亮着灯之外，整栋楼漆黑一片，车子驶进大门后，径直往里开，是一个大型停机坪。

    停机坪四周灯火通明，照亮中间那个黑色的，线型流畅，十分漂亮的直升机，直升机上螺旋桨发动的声音异常吵闹，祁衍不悦地皱了皱眉，眼角余光瞥见飞机尾部两个漆金大字：JC。

    “祁先生，请上飞机吧，鹰潭离江城不算远，一个小时就可以回去了。”身后一个穿着西装的保镖，弯着腰毕恭毕敬地说。

    祁衍现在的脑子还处于混沌中，并且他也没得选，机械性地被推上飞机，他在座椅上坐了还没有一会儿，就看见陈渐程拎着一件外套走过来，身后还跟着一路赔笑的基金会负责人。

    祁衍距离他们很远，螺旋桨的声音又太大，他听不清陈渐程和那人在说什么，只看见陈渐程摆了摆手，那人就没往前继续送了。

    祁衍默默地看了一下，转过脸去，身子往边儿上挪了挪。

    陈渐程一个跃身上了飞机，飞行员立刻会意拉动cao作杆，直升机开始上升。

    驾驶位后排的位置上只有祁衍和陈渐程两个人，纵使行驶在千米高空，风速强劲，氧气有点稀薄，让祁衍觉得心里压抑，呼吸困难。

    陈渐程往他旁边挪了两下，祁衍依旧没把头转过去，陈渐程被他这个拒绝的样子弄得心烦意乱，他喜欢祁衍顺从他的样子，不喜欢祁衍反抗他，抗拒他。

    对于今天做的事，陈渐程一点都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