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长生灯
02 长生灯
谢知芙自打记事儿,便深觉自己与他人不同。 先是名姓,后是府中的一众吃穿用度,就连那平日里奴仆说的话,也少不得有几分轻屑怠慢。 她不傻。 自是能觉出这般难堪境地,做人是该小心翼翼些。 可偏偏这命,是从不讲道理的。 越是退让隐忍,便越会惹得旁人嚣张跋扈,哪怕是被逼至悬崖边,也少不得被冷嘲热讽,斥责一声懦弱不堪。 而谢知芙的上一辈子,便是这么过来的。 马车摇摇晃晃。 她着了一身杏黄嫩衫,偏头靠向颠簸的车窗,景色破帘而入,却入不得她眼底半分。 不消片刻。 山寺门开,桃花深处,香客络绎不绝。 兰枝扶着谢知芙,一处处恭敬拜佛,洪钟鸣颂中,日头渐渐升起。 高僧坐于台上,袈裟揽目,卷卷佛声,只听得谢知芙眉梢舒了又展,展了又舒。 随手抽了支签。 谢知芙读不懂签上偈语,将签递至高僧面前时,只换得对方高深莫测般的眼神。 “姑娘,求什么?” 谢知芙默。 若真求佛有用。 便是拜过三千台阶,跪到形神聚散,她也使得。 只可惜。 她思量些许,抬头于高僧对视时,只道:“若使得,小女想求一盏长生灯。” “为谁所求?” “为自己。” “只为一盏长生灯?” 谢知芙点头。 这一来一往,倒是让高僧未曾料到,他捏了捏手中的签,思量过后,缓缓开口。 “姑娘方华,诸多境遇尚未可知,若求长生灯,难免生晦。” 谢知芙却笑。 晦不晦的,她不知。 但若不求这盏长生灯,她只怕自己心不安。 四周寂静。 偌大山林,却仿若只剩她与高僧二人,对坐而视,谁都琢磨不透彼此心绪。 须臾。 谢知芙撑住台沿,开口声调似飞鸟投林,幽淡沉墨。 “若如此,我也有事想请教大师。” 高僧未曾回答,只抬眸看她。 晨光熹微,谢知芙被树影笼罩,细碎葱绿中,她缓缓问道:“大师修佛多年,是心之所向,还是不得已而为之?” “……” 话罢。 再无一丝声响。 兰枝等在殿外,许久不曾见谢知芙出来,正有些心焦时,沉重殿门便被打开,一角杏黄探了出来。 她赶忙上前。 “姑娘好等。” 谢知芙轻笑,揽了兰枝的细瘦胳膊,只道:“这地儿,日后还是少来的好。” 兰枝不解。 然而未等她思量什么,谢知芙便转了头瞧她,浅笑微熏,声调也轻快不少。 “你去唤了车驾,我点完灯便去寻你。” 兰枝了然,应声离去。 树荫下。 谢知芙望向逐渐远去的兰枝,眸色微沉,继而转头往供着长生祠的方向寻去。 今日。 是三月二十。 若未记错,是侯府中那位过世许久,却依旧能被人记挂在心头的。 那位柳姨娘的冥诞。 说她过世许久,是谢知芙七岁上,那位姨娘便撒手人寰。 说是能被人记挂在心头。 可时时刻刻被人称之为丧门星,又能算得上什么好词儿? 立于殿中。 谢知芙望着那芸芸众生都被点过香火的牌位,一时间竟有些迷了眼,直到角落边被投下一抹微光,她才瞧清楚那牌位上的名字。 柳云笙。 听闻,她曾是柳家的才女,艳冠京城,才貌双全,众家上门求亲却难得见其芳容一面。 直到那日方侯爷胜仗回朝,打马过街时,曾与那柳家才女有过一面之缘。 姻缘遂成。 只可惜。 谢知芙不曾知晓当年发生过何事,但府中缄默如斯,人人不敢提的样子,又曾让她好奇不已。 点了香,谢知芙正欲将其插入炉中时,身后却突然传来一道声响。 清凛如松柏,又如玉盘坠珠。 闻得耳中时,让谢知芙浑身一颤。 “做什么?” ———— 三哥闪亮登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