渴欲缠身(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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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暗在寂静中变得如沥青般粘稠,把物质与精神糊成一体。它是一个平等拥抱所有人的摇篮,期待安室在自己的怀中做一个黑甜的美梦。 他睁大了眼睛,将手张开伸到眼前,什么都看不到,一如记忆中的那片虚无。 突然,指缝间划过了一丝微弱的荧光。 他放下手,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的时候,他看到眼前有一个庞然大物在呼吸—— 是的,“看到”。 安室本以为这里和黑洞一般空无一物,但现在他看到缓慢出现又消失的冷光,这是皮肤下发光的血液,随着生物呼吸的频率涌动。 它们像极地的极光一样从脚底延伸到无限高、无限远的地方,却不像极光一样只有磅礴的美丽,反而带给安室一种面对未知生物的扭曲的恐惧。 牙关微微发颤,浑身僵直,这是人类的本能反应。 它也注意到了这个站在自己面前的生物,荧光流动得更快,这是被开始运动的肌rou纤维挤压的结果。 一阵木腥气袭来,几根坚韧有力的触手缠住了安室的双脚,把他拉倒在地,往前拖去。他早就无力的双手徒劳的向周围抓去,但地面长满了一层苔藓似的绒毛,滑腻到无处借力。 安室被拖着来到了它的内里,几根触手缠上了他的双臂,顺着躯干向上缠绕,像是有智慧一般地控制着猎物的躯体,将安室的头颅按到了水面之下。 “唔!” 他的四肢都被束缚住,只能立刻闭气避免自己呛水,并且在心里祈祷这怪物不是要把他溺死直接吃掉。 荧光顺着它的脉络流动、汇聚,最终凝结在一颗拳头大的球体上,泛着幽蓝的果实凑到水面之上,其上的筋络即像动物又像植物,果实颤动得愈发厉害,随着“啪”的一声,炸成三瓣露出其中满是褶皱的内壁。 几乎是同时,安室被从水里揪了出来,他大口换气时迎面扑来一阵粉末,想要屏住呼吸时已经来不及,无数细小的颗粒从口鼻被吸入肺中,带起一阵酥酥麻麻的痛感。更恐怖的是,安室觉得这些粉末就像有生命似的,正在一点点顺着自己的气管,向肺叶中爬去。 恐慌让他开始咳嗽,大口的吐气,想把吸进去的东西呼出来,可它们身上的倒刺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它们将安全的留在宿主的体内,汲取营养、慢慢长大…… 另一种柔软细密的触手爬上了他的身体,从脊椎蔓延到后脑,最后包裹住整个颈部,冷腻的触感过后是针扎一般的疼痛,本该失去力气的可怜人像砧板上待宰的鱼一样挣扎起来。 事实上,那些软烂的触手上确实伸出无数细密的空心尖刺,它们扎进安室的皮肤,注射令人放松的安慰剂和麻药,被自己捕捉的人渐渐放缓了挣动,似乎觉得这就是结束了,可接下来有一根更长的刺十分有技巧地从他的后脑扎了进去。 因为麻药的缘故,它并没有带来多少痛感,反而显得“被什么东西扎进脑子”的感觉格外明显,无数窃窃私语开始在脑内回响。安室想大叫,绵软湿滑的触手已经把他的耳道填的满满的,又顺着唇齿的道缝隙滑进了嘴里,分泌着令人作呕的粘液强迫安室咽下。 自从安室的叛徒身份暴露后,他就没抱着能活下去的希望。 现在面对着这个要把自己吞吃入腹的怪物,安室爆发了前所未有的求生欲。 一双痊愈不久的膝盖抵着粗糙的地面,他向外伸出削瘦的手臂想要抓住一丝逃脱的希望, “不要……好恶心……” “放开我……怪物!” …… “什么怪物?” 黑暗中的磷光、缠绕在身上的触手、难以忍受的腥味,一下都消失不见了。 安室还保持着那个身体前倾的动作,眼前却是青葱的树木和青白的石板路,和煦的阳光并不刺眼,早春的微风拂面,带着草木的清香,吹动了他的发梢。 他缓缓放下手臂,看着自己刚刚抓了一手烂泥的手掌,上面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刚才就一直不说话,怎么了?”一个熟悉的男声从斜上方传来。 安室平复了一下心情,抬起头看向跟自己说话的人, 班长? 眼前的伊达像往常那样叼着根牙签,一只手踹在上衣兜里,另一只手拿着一串佛珠,表情很放松,就像他们几个平时在一起那样。 安室没有回答伊达的问题,而是就那么站在那里看着他。 “你小子,怎么回事……”伊达伸手去搂安室的肩膀,却被他一侧身躲开了。 看到安室的举动,伊达收起了轻松的表情,确信安室确实发生了什么事情,随即他招呼着刚从旁边屋子里走出来的几个人, “萩原、松田、诸伏,降谷看着有点奇怪啊,你们快过来。” 三个人闻言均是一愣,毕竟最近也没发生什么事,好端端的怎么就不对了呢?随后他们快步走过来,在安室面前站定。 “你脸色很差,发生什么事了吗?”萩原首先开口。 他们回忆了一下,安室变成这样之前也没有任何征兆。 “zero,虽然我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你可以跟我们说说,”松田摘下墨镜放回胸前的口袋,眼神十分认真,“就算我们也不一定有办法,至少能帮你分担一下。” “你看,我们几个都在这呢,”景光离安室最近,他把手掌轻放在安室的肩膀上,感到手下传来了一阵颤抖,他担忧地看着眼前人低垂的眼睛,“zero,那咱们回去再说,好吗?” 回应他们的是一阵沉默。 “求你们,别过来了……” “什么?” 安室拨开自己最好的朋友,抬眼看向他们,都是最熟悉的面孔,跟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为什么……还要拿他们折磨我,” 众人不知道安室在和谁说话,惊疑地互相对视了几眼。 安室还在继续他的控诉,“为什么不让他们安息,你还想欺骗我到什么时候?” “我都已经配合了,还要怎么做你才满意,回答我啊!” 愤怒刚从心底升起,就诡异地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他从未体验过的强烈情感,仿佛灵魂被深爱之人迷恋地亲吻,高山倾塌般的喜悦和满足涌了上来,他通过逻辑推断自己应该感到震惊和抗拒,但心中早已经没有它们的位置,幸福几乎要从心脏里溢出来,这是前所未有的亲密与快乐。 幸福? 安室看向身前的朋友们,他的理智还在用尽全力否定着自己的感受,它分析出这些感情是错误的,现在的场景是不可能发生的,现在甚至都不是在现实,自己分明还在那怪物的触须中挣扎。 看看吧,这么多不合理的的地方:既然大家都活着为什么要手拿佛珠到月参寺?为什么萩原看着要比其他人年轻不少?为什么每一块青石碑上都是空白? 过量的苯基乙胺和多巴胺注入了安室的体内,这是那怪物驯服猎物最常用的手段。 安室的大脑已经背叛了主人,被那些令人坠入情网的激素控制住,什么不安、什么悲伤、什么怀疑……一切负面情绪都已经成为遥远的过去,脑海里只有感性的欢愉。 那是曾经,从警校毕业之前的最后一个冬天,他们几个在寒风中完成下发的任务后,一起去小店吃的年糕小豆汤,煎至外皮金黄酥脆的日式年糕,配上浓稠的红豆甜汤,入口是满满的软糯和香甜,这份甜蜜的暖意顺着舌尖流到心里。 “接受他们!接受他们!接受他们!你最亲密的朋友们!” 心底的叫嚣震耳欲聋,安室紧紧捂住耳朵,但声音并没有变小,红晕爬上他的面颊,瞳孔放大,浓郁的情感从他眼神中流露出来。 “喂,Zero。” 松田一直是个行动派,面对安室如此反常的行为,他上前直接握住安室的手臂,手臂上的触感似乎让后者联想到了什么,他开始剧烈挣扎起来。 “松田,别这样——Zero、Zero,没事的,你看看我……” 景光赶紧过去让松田松开手,别再刺激到对方,自己则声音放轻,柔声安慰着眼前明显在惊吓中的好友,就像安室曾经一次次安慰生活在恐惧中的他一样, “你看,我们是你最好的朋友,无论如何都不会伤害你的,我们都非常担心你。” 没有任何突兀的触碰,安室这才慢慢平静了下来。 “让我们帮帮你,好吗?” 最终,安室点点头,同意跟几人离开。 几人坐上汽车,安室的神智还没从刚才感情爆发的漩涡中抽离,其他几人尽管满肚子疑问,还是十分贴心的保持安静。在漫长的一段路程之后,车子停在了一栋陌生的别墅下。 “zero,我们到了,先去休息吧。”负责开车的景光担忧地回头望向他,“有什么事现在不想说也没关系,等你愿意了再告诉我好了。” “这是……我的家吗?”安室看着眼前陌生的房屋。 “不是你一个人的,我们也有出钱的嘛,”松田解释道,“看来你精神真的很不好,这都忘了。” 安室浑浑噩噩的随着他们走进眼前的住宅,里面被装饰得很有个性,不管是一进门就能看到的抽象鲜艳的壁画,还是工作房间里贴满案件信息的墙壁…… 满墙的壁画带着一种远古的质感,粗犷有力,摄人心魄。 嗯?自己是不是见过这幅画? “刺啦——” 蓝色的灯光闪了闪,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最后,还是最可靠的伊达班长扶着安室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来到卧室,安室躺上柔软的床铺,鸵鸟一般把自己裹进棉被,连头都埋进去。伊达站在床铺旁无奈地扶额,活脱脱一副拿熊孩子没办法的家长模样。 “到底这么了?” “没事,班长你别管了。” 安室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又蛄蛹了两下。 “唉……行吧,你不愿意说就算了。”走到床头柜前,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弯腰放在床头柜上,“婚礼请帖我放床头了,记得把下周六的时间空出来啊。” “婚礼?!” 安室呼地一下从床上做起,手忙脚乱扒开被子,拿起请帖翻来覆去地看,又抬头不可思议地望向伊达, “班长你要结婚了?和谁啊?” “你小子说什么胡话,当然是和娜塔莉!” 伊达握起拳头敲上安室蓬乱的脑袋,从信封里抽出里面的卡片塞到安室手里,上面果然印着“伊达航”与“娜塔莉·来间”,卡片上还有品味极好的玫瑰暗纹。 “娜塔莉……娜塔莉不是……”安室喃喃,看向请帖的眼神中仍透着不可置信,是啊,如果伊达班长没事的话,娜塔莉也就能活着了。 “嗯?娜塔莉怎么了?” “……不,没事。”安室整理好情绪,把请帖小心收好,曾经再也没机会见到的场景,这回他无论如何都要亲眼所见,是真是假又有什么关系呢? “放心吧,班长,下周我一定准时到场。” 见安室恢复了精神,伊达这才安心地露出笑容,他怕了拍安室的肩膀,嘱咐他好好休息,别想太多,这才退出房间。 安室重新躺回床上,被褥柔软温暖,泛着淡淡的香味,他许久没有睡过如此舒适的床铺,在窗外时不时的鸟鸣声中,他很快进入了梦乡。 地下室、滴滴作响的仪器、电极贴片、模糊的人影…… “呼……呼……” 他从噩梦中惊醒,天边的夕阳渐渐西沉。窗外的树木花草、屋内的地板,都被笼罩在朦胧的暮色里。 “Zero,你醒了吗?”门外恰好传来轻轻的敲门声,是萩原的声音,“诸伏做了晚餐,下来吃吧。” “哦、好,我马上下去。” 安室起身换上一套平整的休闲服,又在镜子前理了理头发,才走下楼来到大厅,餐桌上摆着的日本料理色香味俱全,一看就是景光的手笔,松田坐在一旁飞快地在手机上打字,萩原则是捧着手机给满桌的美食拍特写。 “班长呢?他不下来吃饭吗?”安室拉开椅子坐下。 “他有事临时被叫走,我已经给他留饭了,咱们四个先吃吧。”景光端着一份烤羊排放到桌上,脱下手套也准备吃饭,“Zero,快尝尝,这是我新想的料理。” 羊rou的焦香和混着红酒的醇厚芬芳扩散在空气中,砂锅里的寿喜烧咕嘟咕嘟的炖煮,炸至金黄的天妇罗和梅子饭团令人食指大动,每人还有一碗清淡的味增汤。 “我开动了。” 安室许久都没吃过一份像样的饭菜,夹起一块烤羊排吹了吹放入口中,汁水四溢,软硬适中,味道更是无可挑剔。 “唔!”他突然停止咀嚼,捂着嘴露出一副惊讶的神情。 “怎么了?不好吃吗?”景光连忙看了过去,神情有些紧张。 安室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容,将口中的食物咽下:“好吃得不得了,我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真是的,我还以为新料理做坏了呢。” “你又不是不知道Zero,他什么时候说过你的菜不好吃。”松田在一旁大口嚼着rou,含糊不清地说道。 最新鲜的牛rou和时令蔬菜在砂锅中炖煮着,红白相间的薄片随着甜酱油汤的沸腾逐渐变为浅棕色,白菜、蘑菇、春菊和豆腐被整齐地摆放在边缘,随着炖煮渐渐变软。 “好不容易咱们聚齐,景光才做这一大桌菜,班长没吃到可是亏大了。” 萩原说着,从沸腾的高汤中夹出一篇牛rou,沾上鸡蛋液放入口中,随即被烫得龇牙咧嘴。 “班长是去办什么事了?”松田也夹起一块豆腐,放在嘴边吹了吹。 “咱这附近不是新开了个小景点嘛,这个夏天游客量暴涨,没工作的刑警都被拉去执勤维持秩序了。” “这不到晚上估计是回不来吧。” “谁说不是呢,班长还经常通宵执勤,每天还都能精神满满,真不愧是他。” 几人围着满桌的美食边吃边聊,他们自从被分到不同部门之后相聚的时间屈指可数,几人围着满桌的美食边吃边聊,从过去的糗事说到近期上映的电影,又从时令的蔬菜水果说到世界各地的美景,最后话题兜兜转转,又聊回了几人身上。 “Zero呢?你最近怎么样?” 最近怎么样…… 安室想要回想自己最近做了什么,但某些记忆就像被一层薄雾密封笼罩,许多道身影站立其中,但面容全都模糊不清。 那些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的穿着正式的西装,身姿挺拔,也有的只是一身普通的休闲装。 他闭上眼,深呼吸,平复了情绪,再一次试图穿透那层迷雾,无论他如何努力,都无法触及那些模糊的画面…… “又不舒服了吗?”耳边传来一句温和的关心。 “啊……不、不,我没事。”安室把思绪从模糊不清的回忆中抽离,现在几人好不容易相聚在一起,他应该多关心身边的人,而不是走神去想什么虚无缥缈的人影。 “降谷先生。”脑海中的人影似乎叫了他一声。 “嗯?” 安室猛地站起,环视四周,景光、松田、萩原,没有谁会用这个称呼叫他。 “Zero,你还是先上去休息吧,这里就交给我们。” “去吧,睡一觉就好了。” 友人的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安抚地拍了拍。这双手是那么温暖而有力,像是拥有魔力般让他心绪平静下来。 安室接受了几人的建议,重新回到楼上冲个澡躺下来,这一觉他睡得极不安稳,梦里尽是爆炸的火光和怎么都跑不出去的黑夜循环。 好像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完成,好像有很重要的人要去见面,但他想不起来,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往什么方向跑。 “降谷先生……” 他满身冷汗的惊醒,梦中的慌乱如潮水般褪去,窗外,天边已经蒙蒙亮。 既然醒了,他就干脆走下楼倒了杯冰水喝起来,正好碰上准备去花园里松土的景光。 “Zero,这么早就醒了?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整理花园?”景光穿着天蓝色的棉麻衬衫和牛仔裤,身前罩了一个深绿色的围裙,笑着邀请道。 后者当然不可能拒绝,两人拿起门口装着小铲子和园艺剪的小筐,一齐向外走。 清晨的一切都泛着露水的潮湿,凉爽的空气中夹杂着花香和泥土的气息,天空呈现出淡淡的橙红色,整个天空像一块清透的琥珀。不大的院子里种满了花草,盛开成一片花海,只留出一条弯曲的窄道供人通行。 “景,这都是你种的?” “大部分都是屋子原主人的遗留,我只是偶尔来照顾一下。”景光轻轻摇了摇头,他蹲下身,轻轻拨开花茎,露出杂草和有些发硬的泥土,“平时没有太多时间来照料它们,你看,连杂草都长出来了。” 景光从框里拿出一只小耙子,熟练地翻动土壤,将那些根系较浅的杂草连根揪出来扔到筐里。安室也学着他的样子,拿着耙子一点点的翻土。 “这些杂草的根系比较浅,翻得浅一点就可以——对,就是这样,杂草的再生能力很强,必须连根拔出,不过也别挖太深,可能会伤到花。” 他一边指导着安室的动作,自己手上也不停,动作轻巧而熟练,为了照顾前房主留下的花草,显然是废了心思。 周围的一切都显得那样美好而宁静,只有远处轻微的鸟鸣和偶尔传来的风铃声会打破这份静谧。时间仿佛也流淌得更加缓慢,让两人能更长久的停留在这一刻。 “Zero,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这样照顾这个花园吗?” “嗯?” “有一次放假,咱们几个去福井县旅游,那里经济发展不太好。许多人去了大城市就再也没回去,居住的人越来越少,许多宅子也就这么空置下来。有天傍晚,我自己去散步时就碰见了一座这样的宅子,蛛网遍布、杂草丛生,但蛛网覆盖着的是手写文稿和满墙的老照片,杂草之下是枯萎的蔷薇和矢车菊。” “你知道吗,我当时就觉得,这样的宅子里肯定有许多故事,要是还有知道的人在就好了,可知道的人大多都已经不在人世。常言道‘人死如灯灭’,蜡烛点完了,火也灭了,还剩什么呢?” 景光说这些时,恰好背对着安室,他的声音缥缈得像从天空落下。 翻松后的土壤如浅海的泥一般柔软,花瓣此时恰巧从花萼上掉下,飘忽地落在一块小土堆上,那块土堆动了动,钻出一只灰色的跳蛛。它只有黄豆那么大,两只后脚灵活的把背上的土粒扒拉掉,抖了抖身子。 它往四周张望了一会儿,随即抬起头,看向斜上方的庞然大物。 这种蜘蛛十分聪明,并且相较于其他同类来说视力也更好,它们的单眼结构更加复杂,能看到完整的影像。还有养过跳蛛的人说,如果你发现有一只跳蛛正对着你不动,那它一定在观察你。 安室也看着它的四对眼睛,漆黑的弧面上映出八张相同的面庞——他看到了自己脸上的犹豫。 跳蛛对他说:“这里足够好了”,然后便跳没了踪迹。 “纸张会破碎、回忆会淡忘,但只要春天不死,这些见证了无数故事的花便会年年岁岁开放。” 景光回过身,站在火红的花海中看向自己的好友,随着时间流逝,橙红色的朝阳逐渐褪去,高远的天空变成了与景光双眸相同的蓝色。 “Zero,你会一直——” 明明他们相隔不远,但景光的后半段话语随着一阵风和花瓣同时消散。 时间走得太快了,在安室喉结滚动着想要说点什么之前,太阳就升到了正中,将天空照成明晃晃的一片煞白。 “哟,忙一上午了,要不要出去吃饭?” 二楼的窗户响起了萩原的招呼,两人向上看去,萩原做出一个好吃的动作, “我知道一家中餐馆超级正宗,咱们中午去吃啊。” “你们去吧,我下午还有点事要处理。”景光将园艺工具放回筐子,朝几人挥了挥手。 * “Zero,你在日本吃过哪些中餐?”几人来到池袋,在人行道上边走边聊着。 “唔……也就是比较受欢迎的那些吧,比如说饺子、麻婆豆腐、天津饭什么的。” “哈哈,那这次你可有口福了——就是这家。” 面前的招牌上只有几个大红色的汉字,走进去翻开菜单,上面的菜名和简介也是中文,没有日语标注,看来这是一家专门给中国人开的饭馆。安室稍微能看懂一些中文,就在他翻看菜单时,萩原已经熟练地指了几道菜,冲服务员扬起一个完美微笑,后者了然地点点头拿着菜单走开。 “我先点了几道正宗的招牌菜,你想吃什么再点。” “不是吧,你都看得懂吗?”安室又看了看每道菜旁边一长串的中文。 “看不懂,但我知道哪张图片好吃。” “萩这家伙,自从看了个美食纪录片,就拽着我把菜单上所有菜都尝了个遍,害我一直泡在健身房,这才没让腹肌变成一块。”松田摘下墨镜状似苦恼的抱怨,语气中却没多少责怪的意思。 “少来,你明明吃得也很开心,而且健身房我也一起去了的。”萩原笑着搂住松田的肩膀,“毕竟女孩子可不喜欢大腹便便的男人。” 随着时间越来越接近饭点,食客渐渐多了起来,安室注意到周围的人基本都在拿中文闲聊甚至点菜,气氛热络得不像是在日本。 “来这里吃饭的果然都是中国人啊。” “要不怎么说这里正宗呢。很多人看这里都是外国人就不敢进来了,但其实拿翻译器也能顺利点到菜。” “你为了吃到美食还真是……” “酱猪脊骨,久等了。”服务员的日文有些蹩脚,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她端着的那盘散发着诱人香味的猪脊骨吸引。 摞得高高的一堆猪脊骨摇摇欲坠,好在最终还是平稳地被放到他们面前,如果向周围的餐桌上张望一圈,就会发现大部分餐桌上都有这样一摞骨头,还有一脸幸福着啃骨头的食客。 “那我开动了。” 安室学着周围人的样子戴上塑料手套,拿起一块骨头送入口中。酱油为主的调味令它尝起来鲜甜可口,附着在骨头上的软rou吃起来意外的清爽,浓郁的香料香气充满鼻腔勾人食欲,原本因为这豪爽吃法而产生的一丝尴尬也烟消云散,一心一意享用起美食来。 附着在骨头上的rou精瘦软烂,偶尔的油脂经过长时间的炖煮后也入口即化,丝毫不会让人感觉油腻,越是咀嚼鲜味就越明显。 “韭菜盒子,请慢用。” 又是一道冒着热气的菜品,就像是两面被煎得焦香酥脆的巨大饺子,一口咬下去,韭菜的美妙香气就在口腔中扩散开来,虾米的鲜味变成了极好的点缀,鸡蛋则被轻柔的包裹其中,三种鲜美滋味都被浓缩在小小的一张面皮里。 “唔,这个也好吃。” “听说这是中国的家常菜,太幸福了吧。” 浓郁粘稠的麻辣烫、酸甜的炸里脊rou和清爽的冷面被端上,满满当当的把桌子摆满。 “来,让我们为好不容易结束了爱情长跑的伊达班长干一杯。”萩原率先举起了手中的啤酒杯。 “干杯。” “班长都结婚了,你小子什么时候谈女朋友?”萩原朝他打趣道。 “我?怎么又说到我了。”安室笑着回了一句,他舔了舔唇边的啤酒沫,“还年轻,先搞工作吧,最近我可是忙得要死——” 对啊,他哪有时间谈恋爱,除了警视厅的工作,他还得……还得什么来着?“他有很多工作要做”这件事仿佛是个无可置疑的事实,但真让他一样样说出来自己到底要做哪些工作,安室确实不记得了。 算了,这么难得的场景,就不去想那些困难的事了。 “总之不着急,等你们都找到了我再打算也不迟。”于是他改了口,垂下眼给自己又添了一杯啤酒。 这一周的时间过得飞快,松田和萩原时常约他出去吃饭,景光趁着最近清闲开垦了一块新的土地,说要自己种上片薰衣草。安室在警视厅的工作也分外清闲,没有爆炸、没有凶杀、没有械斗,什么恶性案件都没有,只需要写写文件交上去。尽管伊达因为婚礼的事忙到脚不沾地,但他脸上时刻洋溢着幸福的微笑,显然是十分享受这种忙碌。 安室做噩梦的次数也越来越少,经常能一夜无梦到天亮,起床时神清气爽,脑海中呼唤他的声音也从未再响起。一切好像都在往好的一面发展。 时间一晃就到了伊达的婚礼当天,两人的婚礼在市中心的高耸大楼上举行,这栋大楼的天台被改造成了一片绿茵茵的草坪,四周摆放着白纱和丝绸挽成的装饰和纯白色的玫瑰,中间一块区域是来宾席,铺满鲜花的道路从远处一路延伸到最前方的婚台。婚台背后是一整扇半圆形的镂空花墙,玫瑰与百合交织在一起,散发出阵阵芬芳。 场地的最后方,是一排自助茶歇,同样纯白色的桌布上摆放着盛好酒水的玻璃杯和糕点,水晶花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