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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族并非拥有永恒的生命,靠吸食血液获取的力量可以让他们活到上千岁,虽然与人类相比已是算是永生,但不代表他们不会衰老死亡。只不过死亡对血族而言并不沉重,他们本就是已然凋零的生命,在白日里长眠黑夜里游荡,太过久远的时间让血族慢慢变得麻木,大多失去了感情。 纯血贵族的生活大多坦荡而yin乱,为了保证血脉的纯净,又为防止其他家族的渗入,近亲相融孕育后代是家常便饭。血脉和力量才是吸血鬼们所崇尚的,感情与伦理反而没那么重要。 因此无畏不能理解人类失去亲人的痛苦,但他乐于见到王滔的沉默和“乖巧”,至少他不会再在自己的领域发出什么噪音来。他对这份安静的奖励是,允许莉莉丝在他的领地随意走动——虽然王滔还未从那件卧室走出来。 不过没关系,他可以去找他。 缀着珍珠的深棕色窗帘将窗外的月光遮住了,卧室里没有烛火,只有一片浓郁的黑暗。王滔睁着眼直勾勾向前望着,闻到潮湿的空气里飘着沉朽的木头味道,想起教堂塔楼上那个古老的书屋。在陪杨涛的时候,他在那里随手翻阅的史书里看到了记载了几千年前血族与人类大战的故事。 两败俱伤后,血族重新隐于永夜,之后是直至现在仍在维持的表面平衡。 二十多年前,他出生的那一天,父母死于血族之手。二十多年后,他唯一的亲人,也死于血族之手。卑劣的血族从人类的血液中获取力量,却视人命为草芥,不肯安分地待在永夜里。王滔攥紧了被子,憋红的眼睛却是干涩的,他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像被沉沉锁在了心里,更加让人窒息。 无畏打开门时,他抬头望过去,紧紧盯着他。 无畏还是一副高傲漠然的样子,宽松的黑色丝绒外袍随意披在身上,随着他坐下时高高翘起的长腿滑落一半。他一只手里端着杯红酒,另一只手搭在一旁的圆桌上,细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一下下无声地点着。 他没有开口,在黑暗里幽幽地望着坐在床上的人类。 “你杀了他。”王滔的声音是压抑着的哑,传到他耳中,已自觉带着显而易见的恨意。 看他有所冷静,无畏古怪一笑,停下了那只慢悠悠点着的手,用食指撑在太阳xue上,用低沉的声线回应他的话∶“如你所见。” 在这样昏暗的环境里,人类的视线远不如血族,因此即便他们在对望,也是无畏看的更清楚,更具有压制力一些。无畏的眼睛是暗红色的河,比血的颜色还要深,他用这双眼睛,盯着王滔很久,发现他神色中的痛恨未消解半分,甚至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他知道如果现在给他一个武器,王滔绝对愿意冲上来和他拼命。 无畏笑道:“你知道血族有很强大的魅惑能力,可以控制你的精神,甚至让你爱上我。” 这话毫无来由,王滔听到后半句,更是蹙起眉。 “我刚刚试了,不过没成功。” “因为血族的魅惑能力是始祖莉莉丝的,即始我足够强大,也无法抵抗血脉的压制来魅惑你,莉莉丝。” “我不是莉莉丝,”王滔立马否定他:“我是人类,你魅惑不了我是因为我心智坚定,一心只想杀了你。” 似乎是觉得这话好笑,无畏扬眉笑了,抬舌舔了舔牙齿,坐在那里轻轻一抬手,用魔力把他从床上挑了起来。王滔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以一个很近的姿势面对面坐在他怀里了,近到他一抬头,就能蹭到无畏高挺的鼻尖。 这或许是一个很暧昧的姿势,但他心里的怒火却燃的更凶了,恨意也一瞬间达到了顶峰,因为那张脸。他用着那张和杨涛一模一样的脸,在做着过火而不耻的举动,冰凉的手握在他腰侧,像捏着布娃娃。 “我会杀了你。” 王滔咬着牙,在尝试挣扎而无果后,手指用力掐在他的肩膀上,通红眼眶里的恨意昭然若揭,却在无畏面前显得格外弱小,于是他像是在坚定自己,又重复了一遍:“我会杀了你!” “请便,”无畏笑着,将一只捏在他腰上的手抬起来用力捏住他的下巴,毫不避讳地与他的眼睛对视着,缓慢开口:“你当然不是莉莉丝,不然不仅是我,整个血族都该向你俯首称臣,你只是继承了她的力量。” “如果我真有她的力量,你现在已经灰飞烟灭了。” 无畏不置可否,手指移到他的颈动脉,像是能感受到那里血液的流动,眼睛却没有离开过他的脸,一字一句道:“二十多年前,你父母就是因你而死。” 他满意地看着王滔睁大眼睛,继续补充:“人类降生之初,任何能量都无法隐藏。那三天里你父母应该一直在向教会求助,可惜所有的血族都被你的能量吸引,躲到哪里去都没用。” “你知道…如果你被血族带走…现在会是什么样子么?”无畏笑着,捏在他腰间的手摩挲了几下,然后低头在他脖颈上寻找到最好下口的位置,舔了几下,轻声道:“是被贵族圈养为銮宠,成为生育机器,直至生命的最后一刻都要为血族诞下孩子。” 话音落在王滔耳畔,还未等王滔瞪大眼睛破口大骂,他颈边那处柔软的皮肤已经被吸血鬼的尖牙咬破。鲜血一汩汩顺着吸血鬼的尖牙从皮肤下流动,浓而稠的夜合香仿若深紫色的绸缎,从伤口处飞舞而出,混着酥麻的痛感让他瞬间感到窒息。 无畏收紧了手臂,将他紧紧揽在怀里,像是抓住一只濒死挣扎的蝴蝶,又极沉迷于它翅膀上的磷粉。 血族对气味并不敏感,但夜合香混着鲜血味道是极重极具有魅惑力的,他控制不住的吸吮齿下的鲜血,另一只手捏在王滔的后颈,好似将他的蝴蝶翅膀捏在自己手中。 细弱的喘息声好似无声的叫喊,王滔眼前是模糊的黑暗,却根本不敢放松警惕,手指用力掐着无畏的腰侧,像极无力的反击。他心里乱七八糟的一团,被无畏这样吸着血,却又想起杨涛来,一颗心痛的几乎要喘不过来气,伴随着终于落下的眼泪大口大口的呼吸着。 无畏这次格外克制,控制着索取了一些便停下松开了尖牙。可王滔还忍不住的喘息,脖颈上溢出来的血沿着他的脖颈向下延伸流淌,血珠一路滴落进衣服里消失不见。 在被泪水模糊的视线中,他看见无畏又一次凑上来,将那些溢出来的鲜血从他被扯散了衣服后袒露大半的皮肤上顺着舔上来,一路舔舐到伤口处,又吮干了那里的血液。 不知道为什么,在生理上被吸血鬼吸血不算一件多么痛苦的事,在疼痛之外,甚至有种因灵魂震颤而产生的快感。只是在心理上,被如此痛恨的血族吸血索取却极难接受,王滔的眼泪憋了好久现在才落下,明明是刚刚吸过血,却猛地伸出手去掐他的脖子。 这算是在极无助下的困兽之斗,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可也清楚的知道自己杀不死无畏,甚至连挣扎着从他怀里跳出来的力气都没有。血族不肯放手,他便只能纹丝不动的做他怀里的洋娃娃。 而无畏只是坐在那里,细细品着他崩溃而痛苦的神情。拧起的眉、眼角的泪,还有落在自己脖子上用力到露出浅青色经脉的手,王滔的勇敢和反击已经足够令人欣赏,只是很可惜人类的弱小令这些都显得有些好笑了。 他将他的手轻而易举的拉开,然后紧紧按住了他的手腕。 “你应该庆幸你在我这里还有撒野的余地。” 如果莉莉丝被血族中任何一个贵族发现,他的手脚会永远被藤蔓缠绕,绑在华贵大床四角的木柱上。始祖血脉中的力量不会有任何机会觉醒,他能为血族利用的只有生育孩子,这是对血族来说最为重要的事情——力量。无畏没有这么做不是没有想过,而是觉得莉莉丝的力量不能觉醒很浪费,他完全可以让这份力量为自己所用,届时他才有和家族谈条件的能力。 王滔的手彻底动不了,头脑却格外的清醒。 总有别的办法能让他杀了这只吸血鬼,可自己身上唯一能让他受到影响的只有血液,还有根本没有觉醒的所谓属于莉莉丝的力量。 “有她的力量,我可以杀了你吗?” 毫不避讳的问句没有引来吸血鬼的怒火,无畏向后倚在沙发靠背上微笑,手指从他的手腕移到小腹,很轻地用指尖隔着衣服点了几下,眼神有些玩味::“比起这个,你应该担心是先觉醒力量,还是先怀上我的血脉。” 听到这句无耻至极的话,王滔的表情有些扭曲,意外的是无畏没有强行抓住他,任由他从自己腿上挣扎着跳了下去。王滔几步退到他觉得合适的安全距离,虽然他知道无畏完全有能力强迫他,即便表现的很硬气,心里却极度恐慌着。 必须想办法,这个办法要能牵制他,要能影响他,要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无畏现在没有这么做,就说明他也在顾虑,或者还有别的原因。 “你更想我觉醒力量。”他下了定义,虽然没有那么肯定,但还是装作坚定的开了口。 无畏没有直接回应,眯着眼睛看向他,又一抬手将房间里那厚重的窗帘打开,露出窗外圆了大半的月。 “在月圆之前,你的时间不多。” 月亮对血族来说是极重要的能力来源,满月时血族大多动荡,在公会工作的王滔很清楚这一点。但他暂且还想不明白这句话的含义,只能继续和他周旋,试图得到更多的信息。 “我要怎么做?” “莉莉丝震慑血族的力量是魅惑。”无畏言简意赅,又轻蔑地笑道:“这是纯血血族天生拥有的力量,只有半血才需要练习。” “兔子猫狗到狼再到人类和血族,我的帮助只提供到这里。” “那你要允许我出城堡。”王滔理直气壮地说。 无畏笑了笑,像是在嘲笑他的异想天开和毫不掩饰的出逃臆想。他站起来,抓过他的手腕打开房间的门,带着王滔走出门去。 这是王滔第一次清楚的看见房间外城堡的样子,一时间竟然忘记了挣扎,一边走一边打量。他们脚下的红色地毯颜色的暗淡,比玻璃高脚杯中的酒红色还要深。他们处于城堡的最高层,要走下长长的旋转楼梯,而走廊两边的墙上挂着样式老旧却金制的壁灯,随着他们的步伐一个个打开,无畏顿了一下,回头看向他。 这些灯从来没有打开过。血族不需要灯光,他一直将这里的壁灯视为无用的陈设。而王滔的眼神还停留在这层以下深不见底的位置,没有注意他的视线。 这座城堡除了十分古旧,没有他想象中的阴森和黑暗,黑色的砖瓦和木头上在合适的地方嵌入金色,虽然那金色已然暗淡,仍比纯黑色要令人舒服的多。巨大的尖圆顶长窗在墙壁两边对称铺了几扇,从窗外高大树木中的枝桠里透过一点月光。 王滔正仰头想要寻找头顶巨大的水晶灯开关,突然被无畏抱起来,吓得立马抓紧他,大叫着说你干嘛。 “如果你想从这里走下去,我没有意见。” 他一边说一边展开双翼,似乎明白王滔不会拒绝,干脆直接扇动翅膀飞起来,抱着他越过栏杆跳了下去。失重感让王滔十分害怕的紧缩着,颤抖着在他怀里骂他为什么知道麻烦还要把城堡建的这么高。 两个人降落到大厅那张雍容华丽的地毯中心,他以为无畏不会回答,却意外听到了他的答复。这不是我的城堡,无畏说,你该问问它的前一任主人。 于是王滔闭了嘴,刚想打量一下大厅里的装饰,就被带着走进了正中央那个幽深的长廊。这条路只有一个目的地,但周围没有一盏灯,他跟在无畏身后,问他带自己去哪里,没有得到回应。 很快,无畏推开走廊尽头那扇不算大的木制旧门,面前是一片随风舞动的红色。王滔看呆了,很快认出那些花是有毒的罂粟,它们作为装饰花太过艳丽,但却有着十分直白的寓意——引诱。 前方的一小段路是暗色石砖铺就的连廊,连廊上缠绕着白色蔷薇,地面上有零散掉落的花瓣,好似月光的碎片,一直铺到花园最中心的圆顶亭台。 到他们走到那里时,已经有一只纯黑色的猫跃上台阶跳到了石桌上。它长着暗绿色宝石一般的眼睛,在石桌中心伸了个懒腰,然后蹲坐下去看向他们,无畏一抬手,它便主动且乖巧地将毛茸茸的脑袋蹭到他手掌心。 无畏垂下的眼睛看向它,不发一言的抚摸几下,停了手。 到你了,莉莉丝,他说。 “不过如果你想杀我,魅惑我比驯服它更有意义。” 虽然结果未必如王滔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