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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德拉效应

    

曼德拉效应



    第二天刘建民过来时,叶梓正坐在床上发呆,他敲着窗户,叫了两声“布谷布谷”,像电视剧里小孩们会玩的游戏那般。

    叶梓久违地走出了病房,看见他坐好在昨天的长椅上,捧着半截矿泉水瓶,栽着半瓶湿漉漉的土。

    他献宝似递给叶梓,在疑惑的目光里大笑着:“昨天我回去,发现有朵蒲公英粘在我这光头上了,真的想想就好笑,我马上装了点土给种上了,你要养不?养点东西解解闷也好啊。”

    “好。”叶梓接过后在旁边坐下,光秃秃的土里什么都找不见,中途错轨的蒲公英或许根本成活不了,可莫名地,叶梓会听见细小再细小的响动。

    刘建民好久没能找到个聊天的,   憋得很,这回算是逮住叶梓了,使了劲的聊。

    他说蒲公英包的饺子好吃,说小时候饥荒抢着去采香椿,说他到现在还记得树皮的味道。

    又抱怨着大医院一点也不好,来来往往的人都忙,床位是巴不得个把小时就得空出来,他么就惨了,住院时间长找个唠嗑的都难找。

    “都是刘瑗那小孩,说了不要来这里,偏偏要弄过来,这里住院多贵的啊,床位么还要麻烦她领导,又欠了个人情,都不知道以后怎么还哦。”

    刘建民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叹着:“真是越大越不听话!”

    “那你也没听。”叶梓忍不住呛他,“她昨天不让你出门的,可以扯平。”

    这让刘建民脸色一哂,嘟囔起来:“她对着我天天念这念那的,这也不肯那也不行,烟都给戒了,我实在无聊嘛。”

    “……”想起昨天两人吵得面红耳赤的场景,捧着蒲公英的叶梓脑子一时不太会转,讷讷道:“你们不生气了吗?昨天还在吵架。”

    “她是我女儿啊,亲生的还能怎么办啊?”刘建民哈哈地笑,盘起他那颗光头,新的话匣子打开了,“刘瑗mama走得早,她是我唯一的小孩子,咋可能跟她生气嘛!别看她那么凶,她可厉害咧,年年拿奖状,大学里还拿了国家级奖学金!”

    他像是想起什么,从病服口袋里掏出手机,翻出张照片给叶梓,说:“你看,她之前还一个人去爬山,那山可高了,有多少米来着的!”

    照片里,刘瑗站在一大片珀蓝的冰湖前,脚下乱石嶙峋,身后雪山巍峨,冬日的冰冷冻住了阳光又折射在湖上,照得到处都在发白,或许连风都是惨白的。

    刘瑗就站在那片冰湖前,握着登山杖,身姿挺拔得比景色还俊俏。

    叶梓不禁打了寒颤,头脑里想着那个地方看着好冷,心里却又在发痒。

    她问:“这是哪里?”

    “这里?是座山吧,我想想是哪个地方的。”

    痒意越发严重了,逐渐变成了密密的刺痛,一根根扎在额头上,冒出薄汗来。

    “山……”纷乱的图画突然就出现在叶梓脑海里,可它们五颜六色,不成形状,只是搅得脑海一片混沌,和心口的痛痒和在一起,徒增煎熬,以至于叶梓不得不腾出一只手去安抚太阳xue。

    “哦对对对,这是图塔那里的!刘瑗在那里上班,我还在那里开店的我都想不起来,这脑子真的是!”

    图塔。

    纷乱的感觉停止了,那些奇怪的色块全都融成了纯白,心口也松落落的不再难受,她接过照片,一动不动地盯着看。

    “咋啦?”

    “没有,看起来眼熟,还以为我以前去过,曼德拉效应吧。”她努力想了想,可惜她那脑子实在不剩什么东西。

    苍白的脑海后面是另一片迷茫的海。

    “啥?什么曼效应?”

    “意思就是,我记错了。”

    “……”刘建民沉默了两秒,好笑地瞟过来,“你怎么跟刘瑗一样一样的呢,简单的话非要往听不懂里讲。”

    叶梓在这调侃里察觉到了囧意,摸了摸鼻子不禁转移话题道:“你老家就住这里吗?”

    “那不是,我老家要再往东一点儿,我特地搬过去的。”

    也不及叶梓问完原由,刘建民自行解释起来了,还是因为刘瑗。

    他说:“她单位派她去支教嘛,本来说要三年的,说三年回来就能升官儿,结果她么,打报告跟领导说留在那里了,你说她傻不傻,放着好日子不过,那地方又高又冷的,你说说看,她是不是不听话。”

    “可你搬过去了。”

    “……”刘建民低下头,摸摸那手机屏幕上的照片,轻轻叹起气来,“我是她爸呀,她想做的事,当爹的哪能拦她,那地方其实还行,开个小店,看看店也挺舒服的。”

    他说完沉默了一会儿,又突然吸起鼻子,给叶梓惊到了,这让她多少有些无所适从。

    “你怎么了?”

    “我在想,刘瑗要不是我女儿就好了,那么可怜的小娃,她妈走得早,我这辈子到头了都没什么本事,她那么聪明,你说长在哪家有钱人家里多好。”

    “她又不欠我什么,做啥要跟着我受罪,没道理的啊……”

    其实你很爱他们。

    像箭一般,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射穿了叶梓脑袋,它那么清晰又真实地在脑子里游走,然后猝不及仿伸出尾巴,勾住叶梓的衣领将她拖到陌生朦胧的场景里,而那里有人说:

    “你在嘴硬,其实你很爱他们,你爱他们才会觉得他们可怜。”

    叶梓莫名有点失落,不由腹诽那人也不讲清楚,比如她爱谁呢?谁又会是可怜的?

    她想不明白,有着难以言述的烦躁,于是她在内心恶意地反驳,不,她只是觉得可怜,刘瑗真可怜,刘建民也真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