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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阋墙”之事么?想到谢太太冷肃的模样,谢莫如分析,她一定是触动了谢太太的心事。 是什么心事呢? 啊,谢松肯定也有同样的心事。 宁姨娘也很清楚的事…… 谢莫如回头望一眼正小院儿紧闭的朱红漆的月亮门,啊,他们给她提了醒儿。要忌惮到学个“郑伯克段于鄢”都如同被触心中禁忌,忌惮成这样,她母亲依旧生活在杜鹃院,她们不敢减她半点份例,她不出去,她们也不敢进来。更要命的是,这般忌惮,还没有施以暗手。不,说没有并不准确,应该是不能,或者,不敢? 谢莫如几乎要愉悦的笑出声来了。 她一直觉着母亲大约是世间最冷淡的母亲了,却原来,是母亲给她以庇护。母亲在正小院儿一日,她且能安稳一日。 谢莫如一直转到天色将晚,方回屋沐浴,安歇不提。 第二日一早,谢莫如照旧去谢太太院里请安,谢太太不至于再拿出昨日的事来说,谢莫如依旧是矜持姿态,于是,请过安,祖孙两个便恢复了谁都不理谁的旧状。 一时,宁姨娘带着谢莫忧姐弟四人到了,略说几句,谢莫如谢莫忧便去华章堂念书。纪先生依旧在讲左传春秋,不过,上午放学时说了一句,“太太传话说,要略增些女四书来念,我原想不必这样急,既是太太吩咐,待你们得了书,我们便读一些女四书。” 姐妹二人皆应了。 出了华章堂,有一段路姐妹二人要同行,谢莫忧道,“大jiejie,你说祖母是不是生气了?” 天空太阳灿烂,谢莫如罕见的给了谢莫如一个浅笑,微一颌首,“我先走了,下午再一起说话儿吧。” 谢莫忧哼一声,翻个白眼,抬脚去了松柏院。 谢家除了妻妾不明外,人员构成其实偏于简单,自从老太爷老太太过逝,家也分了,最上头就是松柏院的谢尚书谢太太,中间是谢松谢柏兄弟,谢柏未婚,谢松一妻一妾,方氏长年安居杜鹃院,谢松与宁姨娘带着三子一女居牡丹院。 相对于那些等闲一府住着三五十口主子的人家,谢家人口简单,如郑伯与共叔段的事还未来得及发生。谢莫如与母亲方氏都是隐形大法的集大成者,尽管她们或者在某些人心中极具存在感,但凭良心,起码在谢家下人眼里,这母女二人是极为低调的。当然,由于宁姨娘太过贤惠,给杜鹃院的东西都是上上等,家下人等也不敢太过怠慢。 这样的家庭,导致谢莫忧相对单纯的性格,何况年纪尚小,她还是个喜怒由心的孩子。 谢莫忧素来是喜则喜怒则怒的人,给谢太太请了安,谢太太笑,“我正说一人用饭无趣,你二叔又不在家,正好你同我做个伴。” 如谢太太这位谢家的当家太太,其实也不很是自由。谢太太与丈夫感情好,丈夫谢尚书中午在衙门用工作餐,只一早一晚在家里用饭。谢太太年纪在这里,做祖母的人了,虽一早一晚要与丈夫共用饭食,中午却略显寂寞,其实挺想孙子孙女们陪着,偏生谢莫如卡在中间。谢太太不大喜欢谢莫如,她要号召孙子孙女的到她房里用饭,却也不能落下谢莫如。谢莫如对谢太太的感观与谢太太与她的感观是一样的,尤其,谢莫如是个很有耐心的人,早上给谢太太请安,她都是第一个。倘谢太太让孙子孙女的都去松柏院用午饭,谢莫如再不喜欢,也不会拒绝。 早上请安一道喝盏茶倒罢了,倘整个午餐时间都要相看两相厌,于谢太太,于谢莫如,都不是什么舒适体验。 于是,谢太太吩咐各房自己用自己的。 但,谢莫忧主动过来,她老人家也高兴的很。 谢莫忧今日却是不高兴的,谢太太搂了她在怀里,笑问,“这是怎么了,嘴巴这样翘着,莫不是先生课上打你板子了。” 谢莫忧非但喜怒随心,她还有个令人赞赏的性格,她有啥说啥,直言直语。在谢家,这实在是令人珍视的美德。于是,她就说了,“放学后我跟大jiejie说话,大jiejie不理我。” 宁姨娘正在谢太太这里服侍,听这话不禁嗔闺女一眼。 谢太太抚着谢莫忧的脊背,笑,“好了,一星点儿小事儿,这也值当生气。中午有鲥鱼,一早刚运到的,我叫厨下烧来吃,咱们一并尝尝。” 谢莫忧虽是个直言直语、喜怒随心的人,也不是没有心计,见祖母说起菜来,也很捧场道,“鲥鱼难得,清蒸最佳,祖母,咱们把去岁的桃花酒拿出来喝才好。” “也好。”桃花酒是谢府自酿的甜酒,女眷多喝这个,谢太太便命人去温酒。 自来,但凡谢太太院里有的东西,杜鹃院里也不会少。 谢莫如见午饭有一道清蒸鲥鱼,道,“这倒是难得的东西。” 张嬷嬷道,“听说拢共也就五六条,金贵的很哟。咱们院儿里得了两尾呢。”话到最后,张嬷嬷忍不住的得意开心。 谢莫如其实对鲥鱼兴趣不大,她也没尝出多好吃来,不过,这种鱼颇是珍贵,是宫中贡品,每年这时节宫里还有鲥鱼宴,自然也是权贵之家的珍品了。只是,她在书上看说鲥鱼味儿虽美,但离水即死,转瞬变味儿。当然,入权贵之家的鲥鱼定是捕捞上岸即刻放入冰中储存然后人停马不停千里迢迢的运到帝都来。不过,这仍是死鱼再烧的,鲥鱼不比做腊鱼之类的肥大鱼种,这种鱼,就是吃个鲜。如今鲜味儿已失,形同鸡肋,谢莫如还动了一筷子,方氏根本动都没动,捡着一碟子油爆河虾用了些。 谢莫如道,“晚上把另一尾红糟后给纪先生送去。”冰鲥鱼已失其鲜,倒不若红糟的好。 张嬷嬷笑应,她觉着她家大姑娘心地再好不过,对下人宽待不说,对纪先生亦极为尊重。平日间有什么时令新鲜东西,或是难得的好东西,均不忘纪先生这一份儿的。 谢莫如与母亲方氏用过午饭便各自歇息去了。 谢莫忧在谢太太用过午饭后,同服侍谢太太用午饭的宁姨娘回牡丹院说话。 谢家规矩分明,宁姨娘再如何有美名,再如何生下一女三子,方氏在一日,她依旧是姨娘。方氏虽不出杜鹃院,亦早失丈夫之心,在谢家活的如同隐形,可偏生不肯去死上一死,还每日上上下下的打理杜鹃树锻炼身体,谢家不知为何,还不敢怠慢的供奉着杜鹃院。于是,宁姨娘想熬死方氏自己扶正,当真是项遥遥无期的大工程。当然,依宁姨娘之美名,她怎会作如此大逆不道之想。 她这般的贤良,谢太太都为之感动,让她中午服侍着用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