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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知上辈子做了什么孽,养出这么个冤家来。原想着,她性子柔顺,不想竟这般无能,连自己院里的下人都管不住,让个下人说出这等没天理的话来。把表姐也气病了,非但表姐伤心,便是我,知道这事儿后,两天两夜的阖不上这个眼,我是白疼了她一场哪。”说着便哭起来。 宁太太原出身大家,年轻时随丈夫流放岭南,颇吃了些苦楚,日后回帝都,哪怕再如何保养,瞧着不比谢太太容光。不过,宁太太衣饰得体,颇具贵气,宁太太这一哭,谢太太叹道,“表妹说的是,当初咱们两家亲如一家,后来表妹夫遭了事,她因病留在帝都,我接她到家里来,当亲闺女一样。我带我们大姐儿去庙里求签,她说不舒坦,我命人请大夫家来,等大夫给她瞧完病才出门。谁晓得就我去庙里的那会儿功夫,她就做出不才之事。我也得自陈教子无方,可她谴小丫环给阿松送的诗,表妹也是眼见的。咱们两家,还要这脸做什么呀。”哪怕事隔数年,宁太太都忍不住厌恶。 谢太太一提当年,宁太太就是一脸的灰,真是冤孽,修来这样丢脸的闺女。当年闺女留在帝都托给谢家,宁太太不能不说没有别个意思。两家交好,两个孩子更是自幼一道长大,两家长辈都乐意这桩亲事。说来谢家真不是那势利眼人家儿,就是他们一家子要去岭南了,谢尚书与宁老爷私下便说过,倘宁家愿意,宁氏芨茾就把亲事定下来。那会儿宁家是犯官之家,如何不愿意?可还没等到宁氏芨茾呢,陛下就赐婚了,这也是没法子的事,不是人谢家失信啊。谁晓得宁氏就私下做出不才之事来,凡事,做了就有证据,待宁家自流放之地回来,谢太太将证据拿给宁家一看,纵然谢松亦有不是,可宁家这脸也就不是个脸了。 宁太太是大家出身,娘家就是晋中王氏,不想修来这等不争气的闺女。就因此事,这几年,两家来往都尴尬。好在方氏闭门不出,宁氏又拼命的给谢家生儿育女,也就差个名分了。结果,又出这档子事儿。甭管心里再怎么想,方氏还在呢,再怎么盼着方氏咽气儿腾地方,也不能在方氏活着时叫身边儿奴才说出这种话啊!宁太太都觉着,自个儿生的不是闺女,是上辈子欠的债啊。 “后来,看她知道错了,且木已成舟,看在表妹的面儿上,我可有亏待过她?原本,我以为她已经明白了。原来,她不是明白,她的心哪,太大了。”谢太太道,“阿松与他媳妇是陛下亲赐的婚事,他媳妇素来宽仁,我却听不得这样的话。其实我也知道,她是个心高的,做妾,当时是无奈之举,如今她是觉着委屈了。我寻思了好几日,咱们两家的交情,我与表妹的交情,我也不忍心看她日日为此事煎熬,表妹去与她商量商量吧,要是她愿意,可归母家。过两年事情淡了,表妹与她寻一门好亲事吧。” 宁太太大惊失色,脸都白了,忙道,“表姐这样说,不如干脆给她三尺白绫吧。我知道,那孽障伤透了表姐的心,可是有一样,她是真心真意的跟着阿松的呀。”宁太太闷不吭气的听谢太太打脸这么久,不想谢太太连叫宁氏归家的话都说出来了。归家,说的好听。一个妾,因想做正室不得而归家,宁氏还怎么活?宁太太泣道,“表姐想一想,就是当年,我家老爷被jian人诬陷,可毕竟还有我娘家在。她要是回舅家,总也受不了委屈,她实在是离不得阿松,才做出错事。” 人就得脸皮厚啊,这种话,放二十年前宁太太绝对说出不来,可为了闺女,如今咬咬牙也说了。宁太太道,“她那个性子,表姐还不知道么,就是太软糯,对下人优容太过,才纵出这等糊涂奴才来的。可要说她有不敬正室的心,我是再不信的。要说小门小户出来的女孩子不晓得什么叫嫡庶,她能不知道么?阿松与他媳妇是今上赐婚,那是钢涛铁铸的亲事,无人能撼动。我想,这个道理,她还是懂的。退一万步讲,谁会做这种明知做不到的事呢?我敢拿我这性命做保,她绝不敢有此心的!” 谢太太心说,宁氏在我家,她若再发昏,我也不能去要你命啊。她叹口气,“表妹这样,倒叫我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表姐,我自己的闺女我自己知道。”见谢太太口风变软,宁氏立刻道,“要说她软弱糊涂,这个是真真儿的。可再怎么,她也不会指使婆子说出这等大不敬之语的。先时这十来年,我也没听表姐说过她有什么不妥之处,都是听表姐说她还能服侍,我心里也是极欣慰的。想着,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人哪,知道本分就好。我先不说她是我闺女,表姐想一想,哪怕是外头随便什么人,好了十来年,难不成突然之间就会变成个怪物?我想,这里头肯定有误会。” 此刻,谢太太都想自抽耳光,深恨自己当初与宁太太赞宁氏的话了。 是有原故,以往下人不是没有在谢太太面前奉承过宁氏,虽不是这等话,却也露骨,谢太太也没说什么。可如此,世转时移,莫如已经长大了,莫如不是个可以忽视的人。先时你那闺女也不知道莫如的厉害,所以,她还挺得体。如今,莫如一日较一日的出众,那孩子的天资,远在常人之上,让人惊心。是故,谢太太不得不将心中的天平放正,而宁姨娘,你闺女,她稳不住了。莫如带给她巨大的压力,这种压力,令她失态,她甚至私下与莫忧说方家满门被斩,莫如绝不会有一桩好亲事。 谢太太知道宁姨娘愤怒时说过的这些话,而在彼时,谢太太与宁姨娘在杜鹃院的看法儿已经有些不同了。 在宁氏的认知上,谢太太竟罕见的与谢莫如心有灵犀起来,她亦觉着,还是先时的宁氏好,哪怕那些柔顺恭敬是装出来的呢,也比现在的面目可爱的多。 宁太太是不知道谢太太心中所思的,她先时铺陈两家情分,继而为闺女分辩,现在,是该提出请求的时候了,她道,“表姐,要不这样,我去瞧一瞧那孽障,她倘真有半点儿不敬之心,我也不会叫表姐为难,我自己生的,自己解决了她。倘是有误会,咱们这些年的情分,表姐看在她服侍了阿松这些年,看在孩子们的面儿上,给她一个辩白的机会。”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谢太太便命素馨带宁太太去了牡丹院。宁太太见谢太太竟不一道过去,便知这次谢家是真的恼了。后面的事不问亦知,无非是宁太太拉着宁氏过来给谢太太请罪,自陈没管教好下人,而宁氏自己是万不敢有此心的!宁氏母女两个一并赌咒发誓,再三自陈清白,谢太太道,“老话说的好,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先时觉着你柔顺,如今又觉着是看错了你,到底如何,就看以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