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翠小说 - 同人小说 - 【东升朝阳】归来兮(张东升重生)在线阅读 - 第18章 和母亲吵架,去游泳馆

第18章 和母亲吵架,去游泳馆

    晚上朱朝阳回到家,却不急着进去,他打开最外面的铁门,蹲下身抱着书包似乎在翻找钥匙,右手却悄悄伸到第二道门底部,将上面粘的白色粉末刮到手心。

    屋内的墙壁零四年重新粉刷过,和外墙用的不是同一种油漆,常人不仔细看很难分辨出二者的区别,朱朝阳特意将墙角的漆收集起来,粘到门框下方,如果有人动过这扇门,这些漆一定会掉下来,乍一看会让人以为是老旧楼道的墙皮自然脱落。

    处于人的视野盲区,比头发丝更不易察觉,楼道里没有风,不存在被风吹到的可能性。唯一的缺点是如果别人敲门,漆一样会掉落。

    他把粉末拿进屋里仔细观察,发现和他亲手粘上去的完全一样,这才稍稍放心,却没有完全打消疑虑。

    上次周春红在房间翻出他写的日记,已经是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了,如果周春红想表示尊重儿子的隐私,那她就该把日记原原本本地放回去,假装什么也没发现。可她不仅没这样做,甚至在他生日那天,将日记本摊开放在他眼前,明摆着是要听他的解释。

    朱朝阳清楚,他和周春红一直艰难维持着过去还算融洽的母子关系,不想让亲情破裂再次出现在这个家庭里。周春红过去对他的两个朋友避而不谈,现在却罔顾他的不满,执着于还原当年的事,态度转变得实在太过突然,朱朝阳很难不怀疑是否有人又跟她提起过当年的案子,而且顺利勾起了她的疑惑。

    可是,会是谁呢?当年与朱永平王瑶死亡案件有关的人除了警察和自己,加上来路不明的张东升,剩下的都是死人。

    如果是张东升跟周春红提的,他有这样做的理由吗?翻出当年的案件对现在的他一点好处也没有。况且这个身份的原主人要是对案子有意见也不会等到现在。这样做的话周春红也会起疑。

    如果不是张东升,难道会是警察?朱朝阳很快回忆了一遍当时找他做过笔录的警察,只有叶军和他是认识的,朱朝阳暂且只能怀疑到他。他是一个恪尽职守、很有正义感的人,逛书店时遇到小偷立刻就会追上去,如果是他对案子有疑问,缺少搜查令没法上门取证,倒是有可能让周春红来找一找日记原件。这样的人不会眼睁睁看着真相消失。

    那天叶军和叶驰敏突然提前来访,本身就够奇怪了。叶军看见桌上的两个杯子,左顾右盼后立刻借口去洗手间,兴许他起了疑心,认为家里还有人,进而认为朱朝阳说只有自己一个人在家是在说谎。

    只是叶军怀疑的话倒还容易解决,假如别的警察也认为当年的事另有隐情,那可就棘手了。

    朱朝阳已经在外边洗过澡了,早早躺在床上看名著。本来出门之前说好到张东升家住一晚,东西都带齐了,但是今天在公园遇到的那个窥伺他的人,似有若无投过来的视线令人不安,他立刻取消了计划。

    书翻到最后一页仍有些意犹未尽,朱朝阳总算知道了班里男生为什么熬夜也要看漫画。不过相较于名著,他还是更喜欢看数学期刊。

    他把书小心地收回包,这是借来的最后一本,明天再借几本新的。刚要把包放回原处,却碰到了夹层的手机,屏幕亮起,几条未读消息出现,朱朝阳先给周春红打电话,听她分享今天在男友家的事。

    然后手指悬在通讯录里的一个名字上,迟迟没能按下去。

    朱朝阳退出界面打开QQ,看见张东升发了照片给他,他有些惊讶地点开。照片的主人公是张东升家里养的橘猫,看起来刚吃饱,对着镜头的方向懒洋洋地露出肚皮。

    张东升:【还没给它取名字,有没有好的推荐?】

    朱朝阳:【原来还没起名?】

    朱朝阳:【大橘,咪咪,小黄。】

    张东升:【……】

    朱朝阳:【还是你来起吧。】

    发完这句话后很久没下文,朱朝阳把手机屏幕反扣在枕上,抬头盯着房间里的挂钟。张东升难道觉得他起的名字不好吗?

    沉迷读书以至于错过无数网络流行语的朱朝阳学霸不知道,屏幕对面的人正笑得开心,逗弄猫的同时单手打字回复,时不时还拍几张猫咪美照。

    过了五分钟,张东升回复:【叫笛卡尔怎么样?】

    朱朝阳捧着手机不禁莞尔:【它是公猫母猫?】

    张东升半天才说:【是母的。】

    朱朝阳觉得他刚刚似乎是在查验猫的性别:【不如叫公主。】

    张东升表示拒绝。

    朱朝阳:【那还是笛卡尔吧。】

    橘猫的名字就这么被两位热爱数学的人愉快敲定了。张东升把镜头对准橘猫开始录视频,连哄带骗叫它“笛卡尔,乖,回笼子里去”,猫咪对此毫无反应,看了张东升一眼,继续舔理自己的皮毛。对此他很无奈,匆匆停止了拍摄。

    阳台上的吊灯异常明亮,张东升一条条翻着聊天记录,露出一抹笑容。屏幕前的另一端,温暖似乎触手可及。

    ——

    三天后周春红提着大包小包回到家,进门就看见桌上摆放着六菜一汤,还冒着热气,都是她喜欢吃的。朱朝阳听到动静从厨房出来,和她一起把东西放好:“妈,怎么带这么多东西回来?”

    “都是那个叔叔买的,他一定要我拿回家。”周春红尝了一口菜,顿时喜笑颜开,“这土豆做得真好吃。朝阳,等我再和他相处相处,看到时候你们俩能不能见一面。他人挺开朗的,平时公司事情忙,他又是独生子,很多时候没法看顾家里两位老人,但是他一个人已经把家里打理得很好了。”

    “妈,我不想见他。”

    “妈也只是对他有点好感,朝阳你不用多想,安心学习,在你高考之前妈不会让他来打扰你。”

    朱朝阳点点头。前几年他挺介意周春红瞒着和景区马主任的事,自那之后周春红再找男朋友就不避着他了,只是人来人往的,没有一个人能成功走进她的生活。

    他倒是支持周春红再嫁,这样她能开心,忙着和男方周旋,朱朝阳也能获得更多自由空间。

    “他对你好吗?”

    “他……挺会照顾人的,就是我们的关系还没走到那一步。”

    “妈,不用总是顾忌我,你想和他在一起就在一起吧,这是你们之间的事。”

    “别说这样的话,在妈心里你永远是第一位。”

    母子俩聊完,饭也快吃完了,即使朱朝阳已经快要成年,周春红依然改不掉给他夹菜的习惯,她的空碗放在一旁,给他多夹了一些rou丝放在碗中,说你多吃点rou,补充蛋白质。

    她看着儿子的发顶,莫名地叹了口气。

    汤表面浮起油花,显然是正在变凉,周春红见他放下筷子,刚要站起来收拾桌面,朱朝阳却忽然开口:“妈,对不起,生日那天我不该擅自跑到外面让你担心。”

    他的脸上满是内疚之色,身侧的手指不安地揉捏桌布边缘,周春红听完他的道歉,又见他一副态度谨小慎微的模样,回想起那晚发生的事,瞬间心如刀绞。

    她冲上去紧紧抱着心爱的儿子,泣不成声:“是妈不好,妈不该怀疑你,那年的事情你也是受害者,被那个杀人犯绑架还失去了你爸爸!都过去了朝阳,没事啊,没事,别怕,都过去了,他们不会再回来找你麻烦了……”

    她像哄小孩似的拍着儿子的背,guntang的泪水滴在朱朝阳肩上,将衣襟全部打湿,母亲抽抽噎噎的哭腔回荡在耳畔:“妈什么都不怪你,你好好学习将来出人头地,比什么都重要,到那时没人敢看不起咱们母子,朝阳,妈只有你了,别生妈的气,我也是为了你好……朝阳……”

    “嗯,我知道。”

    收拾好情绪,周春红放开了朱朝阳的肩膀,泪眼朦胧中她似乎瞧见少年脖颈后面的皮肤红肿了一大片,赶忙问:“朝阳你脖子怎么回事?”

    朱朝阳摸着她的手安慰道:“今天在海边晒太阳晒红的,没晒伤没破皮,不疼。”

    周春红察觉到他没有说实话,但是她也并不打算追究。朱朝阳扶着她坐在身旁的椅子上,嗫嚅半晌还是欲言又止:“妈,你先去休息吧。”

    “朝阳,是不是有话要说?”

    “妈,我……”朱朝阳显得有些局促,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似乎下一秒就会摆出防御的姿势,“我明天想去游泳馆,新闻里说十级台风即将登陆,码头都封锁了去不了海边。”

    “可以啊,我带你一起去。”

    “不了妈,我去的那个泳池都是男生,你去不太好。”

    “你说什么?”周春红站起来,俯视他的眼睛,“我不下水,坐在旁边也不行?还是你想让张老师陪你一起去?”

    朱朝阳莫名其妙地看着她,他不知道周春红为什么会联想到张东升:“妈,我没有这个意思……”

    “没有这个意思就好,可是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我还是跟你一起去吧。”

    朱朝阳坐在那儿,既没同意也没反驳。

    “朝阳,张老师毕竟是外人,在他面前要有分寸,不要什么事都劳烦人家。”

    “他是我的老师,也是我的朋友。”朱朝阳抬起头认真地看向她,“妈,张老师和我们相处这么久,他已经不算外人了,而且你之前不是也说,想让他多带我出门散心吗?”

    “为什么要这么防备他呢?”

    “张东成是不是当年那个杀人犯的表弟?”周春红质问道,语气步步紧逼,“你早就知道他是,对吗?那你为什么要和他走得这么近?听妈的话,离他远点,我看他就不是什么好人,他上学期突然来到你班上,又当了你的家教老师,你敢说他接近你真的是毫无目的?”

    “可他不是杀人犯。我去过他老家,他家里和那个杀人犯已经很多年没有来往了,我当时知道他和杀人犯有亲戚关系的时候我也很害怕,但是后来我确信他不会害我。妈,张老师他来过我们家这么多回,你也见过他不少次了,你扪心自问,他和那个杀人犯是不是不一样?”

    “妈,他真的没有恶意,不要带着偏见去看待他行吗?他教我这么久,我知道他不是那种亡命之徒,他是真的关心我,也是希望和你相处融洽的。妈,以后你别再这样说张老师了。”朱朝阳没有起身,仍然坐在椅子上仰视着周春红,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却无比清晰地传入周春红耳朵,“我不希望他在教我的同时还要承受你的指责。求你了妈。”

    周春红的心神因他决绝的话语久久震荡难以平静,她颤抖着伸手想要摸摸他的脸,却被快速地躲开了,那双瞳孔里仿佛蕴藏着无穷无尽的受伤和愤怒,刺痛着周春红薄弱的神经。

    为什么儿子要为了别人,向自己这个母亲求情?她在朱朝阳眼中有那么心胸狭窄吗?

    “朝阳,你别生气,妈说这么多就是不想看着你掉进别人的陷阱。既然你说张老师没问题,那他肯定没问题,妈以后都不说了啊。”

    “我一个人去游泳馆吧。”朱朝阳放软态度恳求,声音里透露出疲惫,“你就在家里休息,可以吗?”

    周春红接过他递来的纸巾,捂着眼角沉默不语。朱朝阳拿着盘子和碗进了厨房,打开水龙头,蓄水池里的水渐渐升高,水流声也由尖锐变得沉闷。

    直到水多得快要溢出,朱朝阳伸手把龙头关了。厨房和客厅顿时静悄悄的。

    不知过了多久,正在洗盘子的朱朝阳听到一阵脚步声,回头就见周春红戴着胶布手套走了过来,也把手伸到水里。

    “朝阳,你上了高中后就没去过游泳馆了,妈其实已经买好了你的新泳帽,打算那天送给你当生日礼物的。放你床上了,等下洗完碗去试试,不喜欢就还是用原来的。”

    “谢谢妈。”

    “你自己一个人去,注意安全,不要在水池里泡太久,游完泳冲个温水澡。”

    “嗯。”

    虽是白昼,天色却极其暗,滂沱大雨落在匆匆来往的行人身上,地面成了一块拧不干的毛巾,人一走过去就由上至下湿得通透。

    经过学校旁边的小卖铺,能看见躺在柜台后方呼呼大睡的中年人,朱朝阳常去的新华书店也挤满了没带伞的男男女女,叽叽喳喳议论着反常的天气。头顶一方伞面被雨点侵袭,啪嗒声响个不停,他背着包在灰色雨幕中行走,树木被风吹得东倒西歪,掉落的枝叶横扫人行道,卷起一阵一阵模糊的沙团。

    艺术馆前的长阶上滑过道道水流,朱朝阳向上方望去,狭窄屋檐下人们乌泱泱缩成一团,隔着雨水弥漫的雾气,只能依稀分辨出衣服形成的低饱和度色块。

    喧闹还是分毫不差地传进耳朵里。

    往身后看了看,没有人跟踪,这才放心。

    朱朝阳携着满身水汽走进游泳馆,他对这里已十分熟悉,只是光线一下变得太明亮了,令人有些不适应。

    前台大厅摆放着巨大鱼缸,厚玻璃阻隔着外界的声音,里面的观赏鱼似乎不知疲倦,摆动身体优哉游哉地向前游去,如此循环往复。朱朝阳攥着一把鱼食投放进缸里,它们就游到离水面很近的地方争抢,他敲了敲玻璃,那些鱼儿受到惊吓,哗啦一下全散开了。氧气泵嗡嗡作响,吐着透明的气泡,看起来像是鱼缸里下的一场雨。

    一股熟悉感充斥着脑海,朱朝阳想起上次是在哪儿见过鱼缸,在朱永平请他吃饭的海鲜店,他看着那些鱼,努力克服着心底油然而生的某种原始的恐惧。

    他一直不喜欢吃鱼,不仅仅是因为小时候被鱼刺卡过喉咙,还有和鱼眼对视时,那颗仿佛无机质的瞳仁冰冷混沌,直勾勾地盯着他,蔓延出挥之不去的死气,即使送上餐桌任人宰割,朱朝阳依旧害怕。

    后来这些都变得不重要了。

    露天泳池没开放,他就在室内的泳池边热身,一旁披着浴巾的陌生男人自来熟地凑近,两人自然而然地开始闲聊。朱朝阳看见他八九岁的儿子趴在池边,头埋到水下试图让自己浮起来,结果不小心呛到了,在水里左右扑腾终于站直了身体,整张脸憋得通红,陌生男人哈哈大笑,招手让儿子过来。

    朱朝阳便止住了话头,戴好泳镜下水,五十米长的泳池对他来说用不了多久就能游一个来回,但他刻意放缓了速度,想象这是一条湍急的河,自己则逆着水流向前。

    整个身体潜入水下的那一刻,嘈杂的声音瞬间尽数远离,只剩水流不断激荡着耳朵,池子底部的瓷砖因光线折射,形状变得光怪陆离,他调整好姿势,双手化作桨板,身体迸发的力量将他推向更远处。

    约莫每隔一分钟他抬头换一次气,习惯这样的节奏之后他逐渐延长了间隔时间,过了漫长的十几分钟,水流声不那么响了,水底的世界陷入一片寂静。

    然后他听到断断续续的呜呜声在身体下方响起,低头一看却什么也没有。估算出大概再憋气十秒就到一分钟了,耳边似哭非哭的声音却越来越高昂,有什么人凄切地笑着,然后唱出熟悉的歌词:蓝蓝的天空银河里,有只小白船……

    胸腔里的呼吸陡然加重,朱朝阳游向歌声出现的那一角,隔着泳镜,他看见那里躺着个人,手脚已显现出森森白骨,脸被泡肿了看不清楚。离那人还有两米远时他不再靠近,静静打量着这具尸体的装束。

    皱巴巴的老头背心包裹住仍未腐烂完全的皮rou,肩胛骨支着快要褪色的斜挎包,都是很常见的款式,可朱朝阳还是凭借着直觉将他认出来了。

    那天在船上发生的事情一幕幕从眼前划过。

    是他和张东升联手害死了严良。十几天后严良的尸体被警方打捞上来时,据说整张脸都泡烂了,身上被鱼咬得坑坑洼洼,没有一处是完好的。

    之后的一年内他无数次幻想那具打捞上来的尸体是什么样,即使从未亲眼见过。他梦见严良躺在漆黑的海底,亡魂却来到面前,用一双仇恨失望的眼睛紧盯住他,他一句话也说不出。

    水泡在四周快速聚集,肺部已濒临极限,朱朝阳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往上浮,眼前昏暗不再,泛着清涟的水面近在咫尺,从水里探出头后,他弯腰大口大口地喘息,本能地汲取着氧气,直到情绪缓和,他匆匆看了眼秒表,发现指针早已过了一分半,接近两分钟。

    心中突然萌生出一股哭泣的冲动,于是他再度一头扎进水里,掩盖抑制不住的眼泪,生锈的腥气在鼻腔里不住蔓延,等再浮起来时他早已面色无虞。

    朱朝阳没说出口的愿望就在这里。朱永平答应他,只要能憋气一分半,十八岁那年暑假,他就带着朱朝阳一起横跨珠江。

    初一暑假时他差十秒钟就达成这个条件。只是后来不再勤加练习,游泳技巧也日渐生疏。每年清明节扫墓时他都没向朱永平提及这件事,他想自己也该释然了,大不了……大不了十八岁的暑假,一个人去一趟珠江,也算是实现了当初的诺言。

    走时外面依旧暴雨如注,朱朝阳的思绪飞到了很远的地方,朱永平背着他逃出水产厂的第二天清晨,窗外也下着同样的雨。

    从医院病床上醒来,朱永平趴在床边睡得很沉,那时他已经知道接下来父亲要对他说的话——那是朱永平坚持了半辈子的中庸之道,凡事都给自己留一手,不跟人结仇,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只是他不知道,朱朝阳早就被逼得没有退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