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馨庆生

    丝绒般的樱花缠住了春，拉扯间抖落了一季温柔。

    这是个和煦的春日。

    “叙显，你那里弄好了没有？”在房子的另一头传来了李富真的声音，“李在镕说他接到李尹馨在返程了。”

    “快了快了！”李叙显对于大姐私下直呼大哥全名的行为有些哭笑不得，她记不起来他俩互喊名讳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粘完这个气球。”

    出于对家规的顺服，她也曾私下劝纠过大姐要喊李在镕哥，不要直呼其名，然而被李富真一句“就私下喊喊，我有分寸”给顶了回去。

    只是，大哥大姐此般行为带来的负面影响，便是她对着小妹有事没事张口就喊“李尹馨”……

    李尹馨背着书包从补习班出来，与同伴告别后，她一如既往地走向平时自家司机停车的位置。

    等了又等，今天仍未看到熟悉的车辆，倒是有新来的把车位占了。

    “您好，这个位置不允许停……”她走过去敲了敲车窗，想提醒对方把车移开。不料，窗被摇下后，驾驶座上的人让她大吃一惊，“……诶，大哥怎么是你？”

    李在镕指了指车内，示意她上车：“上来说。”

    “大哥，今晚我们去哪？可以夜不归宿吗？”李尹馨乖巧地钻进副驾驶，一双眨得频率飞快的大眼儿出卖了她的贼心，在对上大哥的目光后火速改口，“……呃，我的意思是，在哥哥jiejie们的陪同下夜不归宿。”

    “少来这套。”李在镕趁着等红灯的空档，腾出一只手去弹她的脑门，“已经和父亲母亲报备过了，今晚带你们去我的公寓。”

    平日里，他的公寓也是有人在打理清扫。这天是周末，难得他和李富真同时休息，也碰巧是李尹馨的生日，李在镕便以休假为由头遣走了保姆们。

    “大姐这次会在吗？”想到上次明明约好去逛街、最后却因为临时的工作安排鸽了她的李富真，李尹馨不由自主地撇了撇嘴，她抱着受伤的脑壳小声道，“别答应了人家最后又放人鸽子……”

    “等会就知道了。”提及李富真，他的爱人，李在镕的表情有一瞬的软化，似融冰的初春，上扬的嘴角都带了几分真实。

    这段时间他她都忙着各自的工作，尤其是李富真，初入岗位。

    除了晚上各自没有应酬回家吃饭的时候，关起门来躲着父母短暂地温存，几乎没有单独相处的时间，这对于一对处于热恋期的爱侣来说可谓煎熬。

    李在镕输入密码推开门，走进玄关处换鞋，动作间不忘叮嘱：“今晚过完生日好写作业了，听到没有李尹馨……李尹馨？”

    他等了半晌都没有听到回应，正当要回头找人之时，始作俑者的声音从客厅传来：“大姐！我想死你了！”末了还伴随着些许意义不明的嘟囔声。

    待他疾步走到事发案点，让他日夜牵挂的李富真已然离去，余下一只李尹馨抱着她亲亲大姐送的生日礼物在原地爱不释手地翻来覆去看。

    “好啦，别让大家久等了。”李富真抱臂倚在墙边，看着李叙显故作端庄又不住往冰箱瞟去的动作忍俊不禁。

    虽然二妹已是大学生了，在李富真心目中，她仍是当年那个跟在她和李在镕后面哭着捡玩具的小孩。

    李在镕走到餐桌旁，拉开椅子，扶着她坐下，“近来听母亲说你的病又复发了，腿还有疼吗？”正说着，他挨着她的邻座坐下，用手轻揉她瘦削的膝盖。

    “好很多了。”李富真回望他，有一种温柔在眸中汹涌澎湃着，她双手拢住那只停留在左膝的大手，“哥哥在工作之余有好好照顾自己吗？”

    “有的。”李在镕勾起唇角，温柔道。

    许是过近的距离驱动着情愫，他感觉今日的她好像与往日不同。

    恋爱了的人总想在心上人面前表现自己，李在镕也不例外，俨然一副一家之主的模样，招呼着两个meimei都一齐围坐到餐桌前。

    他从冰箱捧出准备已久的蛋糕，将之放到桌子上，李尹馨婉拒了大哥的用数字蜡烛“16”的建议，转头去一边数一边扒拉着将散装蜡烛插进蛋糕。

    当最后一根嵌入蛋糕胚的蜡烛被点燃，李叙显起身，熄灭了一室光明　。

    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里，有一盏常亮的夜灯也被黑暗悄无声息地吞噬。

    她给李尹馨带上了纸王冠后，组织大哥大姐一起唱生日歌：“大哥大姐，我们一起来给尹馨唱生日歌吧！Happy　birthday　to　you……”

    就这样，由李叙显带头，哥姐仨人一起给李尹馨唱了三种风格（说人话：有人跑调了，仨人各唱各的）的生日歌。

    对此盛景，当事人·寿星·李尹馨表示：唱得很好，下次不许再唱了（￣へ￣）

    借着烛光，李富真感觉到有道灼灼目光一直追随着自己，认真而温柔。

    避嫌似的，她匆匆错开脸，拉住了还有话说的二妹：“叙显。该寿星许愿啦。”

    李叙显偏头望向她，识趣地用手指在嘴边掐了个拉上拉链的手势。

    在哥哥jiejie充满宠爱的注视下，李尹馨对着烛光，双手合十，一如既往地许了家人身体健康和家族繁荣的愿望。

    爸爸mama身体健康长命百岁、大哥事业顺利、大姐少受病痛芳龄永继、二姐，二姐还是好好读书吧别有事没事来烦她……

    世人皆为利来，然不知鸟愿为一朵云，云愿为一只鸟。

    纵使她李尹馨是三星集团的三女儿，生来所求几乎无不得，拥有着全家人的宠爱，可那繁重的家族礼节时刻提醒着她再光彩夺目，也只是笼中雀。

    思及至此，她悄悄地在末尾追加了一条：希望以后的“李尹馨”过得自由一点，能做追风的飞鸟。

    吹过蜡烛后，李尹馨充满狐疑的声音从对面传来：“诶，这灯怎么不亮？”

    “不应该啊，我记得我关了灯的。”李叙显说。

    她和小妹俩人趴在墙边，对着灯座来回开关。

    “该不会停电了吧？”

    “可能吧，毕竟老哥的居家电费荣登过全国第一，公寓住到被停电也正常……”

    两个meimei关于开灯的讨论让李富真僵直了躯体，恐惧从背后一路攀上心头。

    说起来，关于她的怕黑，并非起源于什么童年意外，罪魁祸首李在镕则表示往事不堪回首。

    年幼的李富真睡不安稳，容易夜半惊醒。因而总是在睡前钦点大哥，让他给讲些故事好陪她入睡。

    神仙传说和童话故事讲了一遍又一遍，瞌睡虫快要占据身体了，偏头一看，他那好meimei却听得聚精会神的，丝毫没有要说晚安结束的意思。

    然而同样是孩童的李在镕并不能理解她的入睡困难。

    她李富真不想睡觉可是他困呐！不让他按点睡觉，要是第二天上课打瞌睡了，被家教先生告状到父亲李健熙那，又要被絮絮叨叨说教好久。

    饱受睡眠干扰的李在镕灵机一动，促使他做出了一件后悔终生的事——

    他跟不好好睡觉的老妹儿说：“要是你不好好睡觉，就会有鬼来抓你哦。”

    好巧不巧，当晚她因此做了噩梦。

    惊醒后，又被粗心的保姆误关在忘记点灯的房内。双重惊吓之下，连带着后来的李富真面对黑暗的环境仍无法适应，晚上睡觉都要留一盏小夜灯。

    来自心底的恐惧驱使着李富真慌乱地后退，下意识想要去找李在镕。

    眼前搭在椅背上颜色不明的布料像极了童年时他吓她的那只“鬼”。然而背后就是墙壁，她已无路可退，只得咬紧牙关，以反抗沉沦于黑暗中如灌铅般沉重的躯体。

    李在镕也在找寻李富真，掌心触碰到她因为害怕而攥紧的拳后，一把将人揽进怀里。和从前一样，他轻抚着meimei的后背，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颈侧：“富真别怕，哥哥在这，哥哥在这。”

    正说着，他腾出一只手去扶墙，搂着她缓步移到墙的另一侧。

    熟悉的木质香味充盈鼻腔，理智回笼，李富真紧紧牵住李在镕这艘救她于水火的方舟。

    她感觉到右手被牵起，碰到了一道道并列着的方形柱体。

    是电闸开关。

    身后的他又在问：“富真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黑暗中，听觉似乎被放大。

    她闭上眼睛，听见一粗一细两种呼吸紊乱不堪。

    除了李尹馨生日，今天还是和李在镕相恋的一周年。

    无名的情绪灼烧着理智，暧昧来得有些不合时宜。李富真压下心底的悸动，手指搭在被拉下的总闸开关，试图发力向上推。

    不料，李在镕反手同她十指相扣，制止了怀中人的逃避，轻声问道：“不要开灯，能否先跟我摸黑吻一吻？”

    “李在镕，别……”别在这里，李尹馨和李叙显都在。

    她过不了心里那关。

    李富真张了张嘴，想说的话却被截留在唇齿间。

    这是个裹挟了千言万语的吻。冲动，失控，又轻得像蝶恋花，亲密过后了无痕。

    李在镕松开她，抬手开了电闸，光明又覆盖了厅堂。

    “叙显啊，你送的生日惊喜有点大，熄灯给拉到电闸了。”和没事人一样，他招呼着李叙显和李尹馨上桌，“来来来切蛋糕，尹馨给你富真jiejie先切。”

    李富真望着兄妹其乐融融的画面有些恍惚。

    方才一吻仿佛是幻觉，今晚除了给小妹庆生、关错电闸，没有发生任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