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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不再感觉到冷,而是产生了一种诡异的“好热”的感觉。 恰好他知道,冻死的人临死前都会反常地觉得热。 再这样抱下去自己会被冻死的吧,唐临模模糊糊地想着,理智告诉他此时此刻应该选择果断地离开,萧子白不会因为他一时的退缩而死掉,但不知道为什么,唐临就是任性地不想放弃。 唐临是个孤儿,从小到大,他一直是孤身一人。就算是受了伤,寂寞了,难过了,也只会窝在墙角,把自己缩成一团,孤独地温暖着自己,拒绝任何人的靠近。 本来以为这辈子就会这么一直过下去,谁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世界突然天翻地覆,而他的身边,也多出了一个人。尽管那个人年纪小,身体弱,脑子也不够聪明,很多时候都听不懂他想要说什么,抱起人来冷冰冰的一点都不舒服,就连笑起来也难看得要死…… ……但就是不想放弃啊,无论如何也不想放弃,之前一直是孤独到死的一个人,孤独到忘记了自己的孤独,在尝过温暖的滋味后,就再也舍不得放手。 现在的唐临,想要和萧子白依偎在一起。 害怕会失去,不能想象会失去,所以要全力以赴地抓紧。 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秒,唐临用全部的力气死死地抱住了萧子白,然后低下头,用尖利的喙割破了自己的胸口。 温热的血从鸟儿的胸腔里涌出来,大片大片的鲜红染红了纯白无暇的冰雪,萧子白身上的冰层奇迹般地融化了,眉间的霜雪也缓缓褪去。他睁开眼,看见了自己怀里连羽毛都浸透了鲜血的华羽大鸟,大鸟的胸膛还微微地起伏着,然而眼眸却紧闭,显然已奄奄一息。 整座冰雪世界忽然间天崩地裂。 外界山峰上,覆满了冰雪的斗室里,萧子白的睫毛忽地微微一动。 唐临猛然间被弹出了萧子白的识海。 他的身子软软地滑落下来,整只鸟一下子从萧子白的膝上翻倒在地上。唐临痛哼一声,只觉得全身发软,头疼欲裂,想要翻身跳起,却连一丝丝力气也提不起来。 正在苦恼要怎么重新将额头贴上萧子白的额头,好进入小孩儿的精神世界去唤醒他时,唐临的翅羽猛地颤了颤:他重新感觉到了萧子白内心的活动。唐临僵着脖子,转过头去不抱什么希望地去看小孩儿的脸,却正对上萧子白怔忡的眼神。 “……你回来了?”萧子白小心翼翼地问,他的嗓子有点哑,带着一点点不易察觉的生涩。唐临心中微酸,他轻轻地鸣叫了一声,微微抬起头,想要去蹭萧子白的脸颊,却因为没有力气,脖子刚刚抬起来一点便重新坠回了地面。 萧子白踉跄着下了榻,紧紧地把唐临搂在了怀里,语带哽咽地说:“我以为你出事了……我看见好多人来抓你……你浑身都是血……团子,你别走,我求你,别离开我……”他搂得那么用力,几乎硌得唐临骨头疼,唐临却并没有挣扎或是抱怨,而是静静地将头软软地靠在了萧子白的颈边。 别哭了,小孩儿……你哭起来比笑着的时候还丑。 唐临心里这么想着,眼中却缓缓流下滴泪来。 他努力了好几回,方才成功地抬起了半边翅膀,勉强把那半边翅膀张开,唐临马马虎虎地把萧子白搂在了怀里,想了想,又伸长了喙,啄了啄唯一能啄到的萧子白的耳垂。 萧子白愣了愣,看着唐临犹犹豫豫地露出了一个笑脸。 真丑。 ……早知道就不该想着让你笑,现在满脸都是泪,笑起来比刚刚哭着更丑。唐临嫌弃地想,萧子白却搂着他扑哧地笑出了声,长长的眼弯成了两弯新月。 二人身边,一室的冰雪缓缓化去。 萧子白正眉眼弯弯地笑着,忽然一眼看见了屋外站着的唐临人身,顿时“腾”地站了起来。他半扭着身子,将怀中的唐临鸟身斜斜地护住,警惕地对唐临的人身喝道:“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 唐临:…… 我要说我就是你怀里那只鸟,你会信吗?看着萧子白眼中戒备的神色,唐临明智地没有选择贸然开口,转而开始思考该怎么隐晦地向他证明自己的身份。 斗室之外,整座山峰上的冰雪都在渐渐融化,哗啦啦的水流汇成了一条条窄窄的瀑布,从山峰的各处迤逦而下,静静地没入山峰下的大湖之中,甚至没能荡起多少涟漪。 一旁悄悄观望着这边动静的凌山掌门不知道何时冒了出来,站在离孔六足足有八丈远的地方,他遥遥地对着孔六拱手道:“孔门主名师出高徒,老朽在这里替劣徒谢过了,在此奉上薄礼一份,聊表谢意。”然后他便掏出来一只小小的盒子,放在飞剑上给孔六送了过去,孔六接了后,凌山掌门仿佛大松了一口气似的,看着萧子白所在的山峰时,眼神里也多了些期盼。 孔六接下礼物,消了凌山掌门“他们是来抢徒弟”的疑虑后,站在半空里凝神感受了片刻雾中山峰上的情形,确认不会露馅之后,一掐指将迷雾散去。 随着迷雾渐渐隐去,唐临的身影慢慢显露了出来,萧子白就站在他的面前,紧紧搂住怀中的大鸟,正一瞬不眨地死死盯着唐临,好像唐临随时会伸出手去从他的怀里把“团子”强行抢走一般。 这并不是因为萧子白有被害妄想症什么的,只是源于他刚刚在冰冻中曾做的一个梦。 一个很长、很长、很可怕的梦。 他醒来之后,已经不记得梦里具体都说了些什么,只依稀地记得梦里有很多很多面目凶恶的人。有人要杀团子,有人要抢团子,他带着团子拼命地逃啊逃,却怎么都逃不脱那些无处不在的追捕猎杀。梦里那些人口中说着的话实在是荒谬,他们居然说团子在未来终有一天会毁灭世界——也难怪那是梦了,梦总是毫无逻辑的。 萧子白看了看怀中熟悉的羽毛华美的大鸟,忍不住将“团子”搂得更紧了些。 也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吧,在他梦里,团子莫名其妙地变小了,像当初他遇到团子时一样,小小软软的一只,他一只手就可以搂在怀里。坦白来说,虽然梦里的那个“团子”是他喜欢的小小软萌的模样,但不知道为什么,萧子白总是隐隐约约地觉得,那个“团子”和他心心念念着的“团子”并不一样。 那个小小的团子不会飞行,不会打猎,甚至听不太懂他对它说的话,虽然小团子一样会安慰他、陪伴他,努力地尝试照顾他,但——萧子白就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什么地方都不对。 “醒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