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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有些醉了,他的指尖轻轻点着玉色的酒瓷瓶,合着奏,低低唱道:“愿斟天尽水,为我杯中物。且得片刻欢,消得世间愁。日月尚匆匆,草木皆枯老。人生何须愁,不过搔白首。”“师尊。”荆淼往前走了几步,跪在谢道身边,轻声唤道,并不大想惊扰谢道的雅兴。谢道枕着臂,便蒙着醉眼,若有所思的回望了荆淼一眼,神情淡淡的,突然翻转过身来,欺上荆淼的膝头,漫天的星光皆落入他眼眸之中。过了有那么一会儿,谢道忽然举起酒瓶,对荆淼道:“你要来一口吗?”这许多年未曾饮酒,荆淼也有点兴趣,便捧过酒,由着谢道满头青丝枕在自己膝上的模样,尽兴饮了一口。酒水香甜,入口很是醇厚,荆淼只喝了一口,不由得飞霞满面,已有几分微醺了。谢道没有看向荆淼,自然也没有再饮酒,他们俩似都未曾察觉此刻的举动已然有几分逾越了师徒之礼,只是觉得该是这样便就这样了。荆淼在酒中缓缓醒过神来,想起自己疑虑的事,于是就问道:“师尊,神玖一事……您何以至此?”这话问得十分突兀,谢道看起来却并不在意,但是他没有答,只是随着甘梧静静的打着拍子,好一会儿才道:“小淼,待你从花间宴回来后我便要闭关了,为师出关后,便陪你一道去云游吧?”“云游?”荆淼愣了愣,道,“徒儿还没有资格吧?”“你只说想不想。”谢道只轻声道。荆淼虽然摸不着头脑,却仍是点了点头,乖声道:“自然是好的。”他其实不是十分明白谢道为什么要做这样的决定,然而谢道做的决定总归是有他的道理的。这个回答叫谢道轻微的笑了笑,他仰着头,瞧了漫天星辰好几眼,倏然道:“你好像总是不生气,无论是什么事。”他这话听来意有所指,荆淼的心不由咯噔一声,只战战兢兢的看着谢道的侧脸,不是十分明白。“花间宴没甚么烦心的事,你去尽情玩一番吧。”谢道似是期盼荆淼说些什么,又好像并不期望他说些什么,半晌也只是沉默的叹了口气,并不说话了。他今夜真是有些醉了,谢道微微垂了垂头,闻到满袖的香。“无关紧要的人,理他做什么。”荆淼过了好久才开口道,他低着头,云影一般的鬓发垂落下来,轻轻掠过谢道的手腕与心口,在风中微微飘荡着。这是谢道第一次与他这个徒弟这般亲近,近得仿佛吐息都可以顷刻感受,他这才发现,荆淼的眼睛黑沉沉的。荆淼说罢,仿佛将这话抛在空中被风揉碎了一般,立刻换了话题:“我还从未与师尊一起看过星星呢。”他用手扶了扶谢道的头,仰起头,少见的年少憧憬,少见的欢欣喜悦。甘梧不知何时跑走了,两人都没在意,谢道的神色略见古怪起来,他忽然重复道:“无关紧要的人,理他做什么?”“是……是啊。”荆淼有些紧张,他也瞧不出谢道是什么表情,便只按着自己的心意结结巴巴道,“他们要说什么,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师尊与思萌心里不那么想,我便没什么好在意的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荆淼的错觉,他似乎觉得谢道愉悦了些,然后那人枕着繁星侧过脸来瞧他,伸手轻刮了一下他的鼻尖,温柔无比的笑了笑:“那你还一人跑去后山?”荆淼面红耳赤,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因为什么。谢道凝视着眼前这个青年的面容,看着他贯来从容不迫的脸上露出一点恼怒与不好意思的羞赧,晕红与笑意还未从他的颊上褪去。不知怎得,谢道那从未为任何事物动摇过的道心忽然为这一刻而心生涟漪。心动来得曼妙又旖旎,谢道不曾尝过那种如沸火一般的鼓动,因而也未曾察觉自己心中萌生了什么,只是贪婪的看了又看,仿佛永生永世也看不够这张面容一般。这情愫像水,悄无声息的包裹住了谢道。有生以来,谢道还是第一次尝到这般甜蜜喜悦的滋味,仿佛眼前这个青年的笑容便已是全部了,他不由生出点不知所措来,低了声,甜滋滋的说道:“小淼,这世上就算谁都待你不好,为……”他突然厌弃起了那个师字,舌在口中动了动,柔声道,“我也不会的。”“我知道。”荆淼感觉到胸腔里的那颗心脏不听话的跳动着,尽数藏匿在他沉稳冷静的皮囊下。对谢道有点非分之想与仰慕没有什么,但若将这些较真了,便不由有些可笑了,因而他只是微微笑了一笑,“我一直都知道。”他的目光中透着信赖与温暖,像是一只张牙舞爪的幼兽独独对一人摊开了肚皮,露出毫无防备的模样。这个世上若说荆淼第一次真真切切感觉到谁待他是真心实意的好,那约莫便是谢道了。谢道待他的好,荆淼如今想起来,既觉得恍如梦中,又觉得无以为报。谢道既不是同情可怜他,也不是沾亲带故,却偏生为他cao烦劳心,费心费力,铸剑寻药,桩桩件件想来,便叫荆淼心中泛酸。人约莫都想过这个世上有一个人,毫无犹豫的,什么都偏向着自己,只对自己一个人掏心掏肺的好。荆淼自然也是奢望过的,但这会儿真得到了却又觉得惭愧,谢道待他的好,他也不一定能还上万分之一。“师尊,你待我真好。”荆淼想了想,忍不住又道。谢道望着他,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笑意:“那你欢喜吗?”“欢喜啊。”荆淼笑了起来,双眸弯起,却仍是道:“不过为了一些流言小事,打一个小孩子,可不像是师尊的作风。”“百花峰……毕竟也只有他一个男子。”谢道沉吟了一回,解释道。荆淼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个原因,不由神色有些古怪,过了一会儿,谢道又再添道:“再说,这也绝不是什么小事,我是你师尊,便是偏心你,又有何不可,任谁能指摘。”他说得这般坦坦荡荡,神色平静十分,荆淼险些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些什么,顿时失笑。“只怕对师尊名声不好,伤了与师叔的和气。”荆淼道。“你性子稳重,却总是想得这般多。”谢道淡淡道,“我做事情,若是瞻前顾后的,怕这怕那,便不会做了。既然我做了,自然也是不会在意的。至于栾花那儿,她若真要怪我,我自然也无话可说。”荆淼也不便再说什么了。两人又静静看了一会儿星空,山中景色虽是美丽,然而这许多年修道,却也没有哪次能这样静下心来认认真真的看一会儿浩瀚星空。夜风吹拂,荆淼衣袖中有缕未散的淡香,他忍不住抬袖闻了闻,觉得谢道应当是闻到了,便生出点尴尬来——应当不至于……显得很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