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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辈子做通房,待年老色衰之日,混迹在仆妇中,没日没夜的干活。她不想!她受够了寒冬腊月里浸在冰凉的水中洗衣,受够了睁开眼想的全是满满的活计。贴身丫头永远无法好生睡个觉,而没资格做贴身丫头的仆妇,更是没有一刻安闲。何况,她如何能眼睁睁的看着儿子叫别人mama而不知她的存在?那是她十月怀胎的骨血,是她一辈子,唯一的指望!窦宏朗有些不耐烦了,没好气的问道:“依你说,你想怎样?”贝壳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她当然想留下孩子在身边,可练竹都被休了,她又算哪一个?窦宏朗吐出一口浊气,无甚诚意的安抚道:“你且起来,休动了胎气。我是个没多少子孙福的,焉知你怀的就是儿子?若是个女儿,只怕你巴不得往她跟前送。孩子未生,你着急未免太早了些。”贝壳怯生生的道:“若是儿子呢?”窦宏朗心中顿生厌烦!若管平波被人撬走,窦家不定有多大的损失。管平波连练竹都安顿妥当,犯得着同贝壳歪缠?贝壳那点女人的小心思,只差没写在脸上,无非是想效仿胡三娘,把儿子扣在身边,只认亲娘。窦向东亲自出马都险些摆不平的管老虎,会替人作嫁衣裳?然则生育凶险,这些话不好说出来刺激孕妇,只得道:“你蠢不蠢?我做夫主的,怎好对着正妻说孩子给个丫头养?她连甘临都懒得带,扔给了你大姑娘。她那脾性比我还汉子,你冲她撒个娇,她什么不肯应?”贝壳心中大喊,她才不肯应!哪个妇人不看重儿子!然而对上窦宏朗烦躁的表情,万般言语,皆化作泪水,再说不出一个字来。窦宏朗被哭的脑仁疼,强行扶起贝壳,扔给了练竹。练竹早知此事,只拿话宽慰。贝壳哭个不住,引来了胡三娘。站在窗边听了一回,暗道不好!窦宏朗如今只有怀望一根独苗,便是贝壳再生儿子,长幼有序,一个丫头养的,无论如何越不过怀望。然而抱给了管平波就不一样了!听贝壳的口气,竟不是在嫡母跟前教养,而是大家伙装聋作哑,权当是管平波亲生。那她的儿子,哪里还有一席之地?悄悄退回自己屋内,不停的转着圈想法子。至晚间,练竹一脸疲倦的把贝壳哄住,方回房休息。心里亦是对贝壳生出了百般不满。想要母凭子贵,也得看清形势!如今二房内外交困,她被迫出继仇敌家,管平波则被窦向东恨的咬牙切齿。再没个孩子把一家子串起来,将来二房何去何从二房都没了结果,你死守着儿子又有甚用?外头穷人生的儿子多了,三五两银子一个,要多少有多少。儿子不能养老,姓窦的儿子才能!贝壳欲要临盆,接连几日都睡的很不安稳。半夜里醒来,想着如何留住儿子,立刻就走了困。在床上翻来覆去,借着喂奶的由头是不行的,孩子小时不长记性,须得养到七八岁,才不易被人哄骗。又想起世间少爷同乳母亲过生母的亦是不少,待孩子长大,悄悄告诉他真相,母子两个心照不宣,亦是条出路。只不知道管平波肯不肯松口。一时又想,如此纠结,还不如是个女儿,虽不如儿子,到底下半生有个盼头。睁眼到天亮,贝壳累的爬不起来。她大着个肚子,练竹原就不怎么使她,如今她是隔房的丫头,名不正言不顺的练竹更不管她了。早起没见着人,打发人来瞧了一回,便丢开了手。胡三娘亦是一夜未眠,在家等着练竹出门去给肖金桃请安的空儿,溜到了贝壳屋里。假意说些闲话,又把话题往儿子上头引。只听她叹口气道:“你是个有福的,不似我,眼瞅着就算做练太太一拨儿的,将来便是阿爷赚了万贯家产,又跟我们隔房的有甚相干?”贝壳有气无力的道:“没影的是,奶奶何必忧心?再说老爷岂会亏了自己的亲儿子。”说着苦笑,“奶奶好福气啊,儿子都这般大了。”能记事了,凭谁都抢不走。若她早几年生就好了,养不熟的孩子,管平波未必肯要,或就不是她遭罪了。胡三娘故意压低声音道:“我听说二太太生不出,欲要抱养,你可仔细些,万别吃了亏。”此言直插贝壳心底,痛的她几乎飙泪。胡三娘见状,立刻把昨天夜里编出的无数留子去母的故事抖落出来。甚卖了还是好的,总有寻回来的一日;怕人知道,绑了石头推到湖里活生生的淹死,连带一家子老小都远远打发了,方才绝了隐患等等。把贝壳吓的脸色发青,捂着肚子,就哎呦叫唤起来。胡三娘拍着胸脯道:“哎哟,莫不是要生了?”贝壳还记着胡三娘的话,抖着声音道:“奶奶,你说我该怎么办?”胡三娘唉声叹气的道:“谁让我们是穷人家的女儿,看天看命吧。”又嘱咐道,“你若生了儿子,万万当心!”贝壳眼泪扑扑的掉:“我要怎样才算当心?”胡三娘能有甚法子?何况就是有,她也不愿说。妇人生产何其凶险,贝壳又是头胎,更是难上加难。她今日才知此事,连个偷龙转凤的计谋都来不及使,遂想了那多故事,诚心吓上一吓,顶好贝壳撑不过去,一尸两命,才算趁了心愿。贝壳肚子阵阵的痛,也不知是吓的还是要生了。胡三娘抓紧机会,手在贝壳肚子上乱摸一气,恐吓道:“哎哟,不好,你这孩子胎位有些不正,只怕有些难生。”胡三娘的手一挨上贝壳的肚子,贝壳就心生怀疑,料定胡三娘定是骗她,想治死她。可那些个故事又种在心里,怎生都拔不出去。胡三娘嘴上不停,竹筒倒豆子般把听过的妇人难产之事一股脑的倒给贝壳。把贝壳吓的捂着耳朵,厉声尖叫!她一叫引来了其它人,胡三娘怕担干系,故作惊讶的大嚷:“快来人呐!快去告诉太太,贝壳要生了!”第章骨折&遗言第39章骨折院里的仆妇听到胡三娘的话,哗啦啦的往外冲,有去告诉练竹肖金桃的,有去告诉窦宏朗的,还有些往当家的张明蕙处报的。不一时,各处接到消息的人纷纷赶到二房,隔着窗子问贝壳情况。渐渐的,贝壳的肚子越来越痛。头胎不知产程,她脑海里盘桓着胡三娘的话,心中慌乱不已。贝壳是做活的丫头,倒比夫人小姐的身体结实。宫口开的极快,至八指时,痛楚如潮水般涌来,被恐吓住的贝壳的心也跟着沉到了谷底。稳婆大声的指挥,又把贝壳拉回了现实。熬到天亮,终于顺利产下了一个男婴。贝壳大口的喘息着,就着稳婆的手,看见了儿子眉清目秀的脸。只消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