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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在那里,姿态从容,眉眼中透出一股诗书堆出的文气,腰板挺直如松。唯独将衣袖微动,将他的从容都出卖了——袖下那双握剑的手抖了抖。“我向皇后求娶你,你愿意嫁与我为妻吗?”这是柏之珩正经八百跟她说的第一句话。画溪的神色有点局促,膝下一软,差点摔了,她双眼如盛着星,清亮无比,但此时那星子却都乱了:“柏大人……你醉了。”柏之珩却说:“我没醉,你是画溪,伺候宁安公主的大宫女。”画溪彻底怔住:“大人可知自己在说什么?”“你以为我是在说醉话?”他轻笑。画溪就那么错愕地看着他。“画溪,你若是愿意跟我,我就去求皇上皇后把你许给我;若你不愿,那我下月便去边关驻守,日后再见,必不再提此时。”柏之珩说。画溪稍微缓回些神,朝后略退了步,脸不免红得厉害,口齿含糊,半晌也憋不出一个字,脑子里被柏之珩的话震惊得只余一阵白。柏之珩也不逼她,就那么静静地凝睇着她。空气里的清香味儿似乎都冻结住了。直到竹墙外临水的桥边响起脚步声,柏之珩才道:“我知道你一时之间难下决心,我等你。十日之后,圣上的千秋节,你若同意,就在鬓边戴你那朵黄白珠花。见了珠花,我就知道你的心意。不管天难地难,我也把你求回来。”那天回去,画溪几乎一夜没有睡着。二十出头的俊俏青年,前途无量的天子新贵,在月色迷蒙,荷叶与清风纠葛的夜里,向她说那么令人心动的话,她又怎么睡得着呢?和她见过别的王孙公子不同,他说这话时,她分不清是真是假。打小长在宫里,听的是贵妃才人为了皇上的宠爱争相打破头的逸闻,见的是宫里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龌蹉事。往常伶人琵琶一拨,惊堂木一敲,张口就是相爷家的公子看上渔家女的故事,闭口亦离不开王侯将相为了一女子,家不要了、国也不要了。听多了,画溪也只是笑笑。她虽不知道皇宫这堵朱墙外的世界是怎么样的,但总归和里面差不太多,卑微宫人在主子面前直不起腰,渔家女的船也划不进相府的深门大院……意气风发的状元郎更看不上唯唯诺诺的小宫娥。想必柏状元酒喝多了,不知从哪里知道这个见过数次面的小宫女的名字,在酒精的蛊惑下,拦了她的去路;抑或是酒席上输了令,被同席的同僚推来做一件有趣的事。说不定刚才园子里的丛林后卧了不少围观热闹的人呢。画溪用了一整天时间,才把心底的风浪抚顺。十日后的千秋节,画溪梳妆时看到妆奁盒子里的黄白珠花,指尖拂过温润的珠花时,心底还是不可遏制地起了波澜。她静静垂目,另挑了支蓝色的玛瑙簪子簪进发髻里。也是那一日,龙洢云心情很好,又赏了她一支黄珠花。得了赏赐的画溪心想,若这是上天的安排,那她便顺应了去吧。她倒想看看老天究竟做的什么打算。她把珠花戴在了鬓边。“看什么?这么出神。”景仲的发问盘旋在画溪耳畔,她愣了下,忙把画轴卷好。景仲再度开口:“说话。”画溪收回思绪,反问:“王上方才说什么?”她心想,回头得把这幅画烧了,以免生事。屋子里安安静静的。画溪突然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吸力从床边传来,还没反应过来,手里的画轴就脱力而出。再回过神,画就到了景仲手里,他懒懒散散地打开画,一看,笑了:“画得还挺像。”画溪吓了一跳,实在不知道画轴怎么到了他手里的。她有种被窥尽私隐的窘迫感,半晌不知该回他什么。景仲欣赏完画作,目光下移,落到画帛底部的红泥篆体印章上,问:“梦卿是谁?”“前年金科武状元。”画溪轻轻走到床边:“柏之珩。”作者有话要说: 元旦不更,天理难容!!祝大家新年快乐!!!☆、第17章景仲淡淡“唔”了声,继续低头欣赏那幅画。画溪和桃青两个丫鬟在荼蘼花下,她发髻精细,上插黄白珠花一支,鬓前饰珍珠步摇,珍珠在轻晃。她手执绢花团扇,扇坠儿上的穗子在摆动,穗子的尾端上有只蝴蝶,看上去,似是蝴蝶衔了团扇。“这是什么?”景仲忽指着画溪的眉心问。画溪凑过去看了眼,说:“是贴的花钿,去年时兴这个,宫女们都贴了。”景仲目光挪动一旁的桃青脸上,果然在她额间也瞥到一抹红。这状元心不平,一人浓墨淡彩,脸袖口的花纹都纤毫毕现;另外一人,则眉眼都吝于着墨。他道:“武状元好兴致。”画溪知他误会了,忙凑过去解释:“去年千秋节,皇上宴群臣,柏大人也出席了。大臣们喝多了酒,起哄说柏大人不仅武功了得,画画也是一流。皇上让他一展身手,遂命他为我和桃青画像。”她已经不记得那日和柏之珩隔着人海远远相望的场景,她心中有虚,不敢直视状元郎。酒席正盛时,臣子堆里闹哄哄起来。皇上一问,才知众人在拿柏之珩开涮,说他执剑的手,亦提得丹青笔。皇上闻言一喜,也乐得在众人面前抬举柏之珩,当即命内侍抬来文房四宝,让柏之珩为他画像。柏之珩却道:“臣画工拙劣,不敢有污圣上天颜。”他又说:“最近是荼蘼花的花期,不如臣绘花景吧。”“绘花有什么意趣?”不知是谁提了一嘴:“臣看公主身边的宫女发间珠花黄白相间,倒像是荼蘼花。不若陛下让梦卿绘她们吧。”被推到水榭下时,画溪整个人都是懵的。也就是这会儿,她才敢抬眼看一看柏之珩,目光与他相接的刹那,只觉他眼中有难以言宣的光芒,唇角笑意璀璨。画完后,专呈皇帝御览,皇帝对柏之珩的画工赞不绝口。临末了柏之珩称怕损坏女子名节,不敢私藏画像,遂在化作末尾印了他的印信,当着众人之面请皇上将画赏给画溪。画溪拿着那幅画像,偷偷瞥了眼状元郎,正好撞上他的目光。四目相对时,她看到状元郎耳朵尖微不可查地红了。宫规森严,打那之后她和柏之珩再没说上过一句话。一个多月后,忽然有一天,皇后勃然大怒,摔了不少古董瓶子,一向骄矜端庄的面上怒意满满。画溪听到她在骂柏之珩:“这混不吝的毛崽子,本宫给他脸他不要,既不肯娶我儿,自愿走弯路,那就滚吧。”再之后,就听说柏之珩已经去了边关,归期是何日,谁也不晓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