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过客、友达、贵人
11 「试着相信身边的人吧。人活在世界不是孤独的。」那女孩曾经对我说。 原来她也在新竹读书,遇到她的时候脑中不知怎地闪过了这句话。 『你怎么在这里?好久不见。』我赶紧弹掉手上的菸,有一种做坏事被mama抓到的感觉。 「你才怎么在这?还学会抽菸了?」 『我在这边等学生下课,要家教。』 「家教?没对学生下手吧?」 『我看起来像是会对学生下手的狼师吗?』 「谁知道,这么久没见你会不会变成变态。而且都会抽菸了。」 『就…一种舒压吧。』因为她,袁翎。有次跟同学要了一根菸来抽,就抽到现在了。 「放屁,舒压的方是这么多。选个伤害自己身体的干嘛?根本就藉口。」她说话还是一样直接,我服法反驳。只能傻笑。 「被学生看到怎么办?为人师表还不做好榜样给人学。而且对方家长可以接受吗?接受自己小孩家教在抽菸。」 『我…。』真的完全无法反驳。 「现在有几个学生?」语气突然转变,她问。 『七、八个吧。』我算了一下。 「这么多?你不用上课?」 『有上课啊,就每天晚上一堂。六、日两到三堂这样。』 「这样你教过多少学生啦?」 『三年来,也有二、三十个了吧?』 「哇,会不会太拚命?」 『还好啦,就拿来缴学费跟生活费。』 「老师~!」突然学生在对街喊我。 『我学生来了,先走囉。』 「欸,等等。加我line。」她拿出手机,开啟qrcode。 我拿出手机扫了一下她的qrcode,成功加她为好友。 『好了,先这样。回家注意安全,掰掰。』向她挥手并跑过马路。 「老师,那是你女朋友哦?」小毛头指着她说。 『不是啦,你少八卦了。』 「欸,老师。今天是热火赢还是马刺。」 『当然是马刺啊,当肯必胜。』 这时候手机响了一声,我看见她传讯息给我:「不要再抽菸了!!」 「哼!热火一定会拿冠军。看我詹姆士打爆你的g.d.p.」 『哼哼,我等等回家就看你有没有被国文打爆。』 「啊~!哪有人这样的?一码归一码。」 和国中的学生大笑着,童贞。 什么时候开始抽菸的? 是袁翎和谢秉钧交往的时候吧。还有她出院后,不到几个月又住院的时候吧。自己也想不起来确切的时间点。只是一再的享受着将菸吸进去,喉咙的扎实感,菸往身体里窜的虚无,再把烟吐出来的释放,最后看着烟散去,以为烦恼也会跟着消失。抽完后会有点头晕,自己却享受着这过程。 「你觉得幸福吗?和我在一起。」不知道是不是遇见她的缘故,一直想起她当时和我说过的话。 相信,幸福。这些词汇的意义都是她教我的。或许现在的我不是很懂什么是幸福,但我学会了相信,相信身边的朋友,相信学生,也相信自己。 幸福到底是什么?我用提问的方式问过一些学生。 「当然是能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啊。」 「幸福?每天吃饱喝足吧?」 「那是什么?太遥远了。我只求不要天天被打就好。」 「哦?就像我上礼拜检到一百块一样,超幸福的啦。」 『你要说的是幸运吧?』 「唉呦,都一样的啦。」 或许幸福的定义,每个人都不同。都有自己詮释的方式。自己觉得幸福最重要吧?是很主观的呢。 「这是我们最后一次打撞囉。」她很难得的在摆球。 『嗯?怎么了吗?』 「男友不喜欢我打撞球,所以我要戒掉撞球!!」她和谢秉钧在一起后,我们第一次见面。 『真的假的啊?!打了六年的撞球突然要戒?』话说怎么没看到他? 「对啊,因为我很讨厌他抽菸。所以就把撞球拿来当筹码,我们两个都一起戒掉彼此讨厌的。」 『这牺牲也太大了吧?而且撞球又不是什么不良嗜好。』还好我回台北都不会抽菸。 「不大,他菸癮十年。互相而已。」 『话说他不是要来吗?怎么没看到人?』 「在外面抽菸。」 是因为爱吗?让两个人都为了彼此戒掉多年来的习惯。 『不过你不是想开撞球馆吗?有不打撞球的老闆娘吗?』我笑着问。 「对啊,我有想过欸。可是应该有吧?喜欢,但是不打。」 『嗯…,应该吧。』 「欸,快来。」她向门口招手。 「他是我男友,谢秉钧。他是我高中同学,林紘翊。」等他走到我们这,她介绍着。 「你好。」『你好。』我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常常以眼光自豪的袁翎,这次的男友……完全和之前不一样。虽然我很想说,但因为碍于本人在场。还是好好的享受跟她最后一场的撞球吧。 「如何?」一如往常,晚上她line我,要我鑑定。 『确定要说?』 「干嘛?很差哦?」 『也…不是差,就是和你之前喜欢的不太一样』 「哪里不一样?」 『你以前就喜欢高高帅帅的啊,现在这个……。』 「哈哈哈,完全相反吗?可是他痞痞的啊。这点一样吧?」 『说实话,我觉得矬矬的。』 「哈哈哈,真的假的啦。有这么糟喔。」 『有人会像你一样,自己男友被嫌还这么开心的吗?』 「哈哈哈,我啊。而且是你说要好好观察,了解对方的。他很好啦,其实。」 『你喜欢就好囉。』 「阿姨她还好吗?」 『还好,现在在客厅看电视。』 「最近都没病发吧?」 『没有,最近都还很正常。』 「一个人在家也是很危险,你有空就多回来吧。」 『吕大哥不知道去哪生了个辅助器,只要心跳异常,就会马上通知道他的手机。他会马上赶来。』 「有这么神奇的东西?」 『拜科技所赐,我也是第一次看到。』 「快去陪她吧,你久久回来一次。」 『刚聊完天而已,我刚回房间。』 「明天有空就去店里帮你。」 『还来啊?你都被我妈认为是未来媳妇了。』 「又没差,反正我间着也是间着。男友也在上班。」 『她从你来的第三次还第四次的时候,就一直问我什么时候要坦诚。』 「坦承什么?」 『她问我,你是不是我女友阿。我当然说不是。』 「真假?从高中问到现在哦?」 『对,你来一次,她问一次。』 「哈哈哈,怎么没有来问我?我一定跟她说我们是闺蜜。」 『你这样说会害死我,她一定会以为我喜欢男生。』 「男的好啊,不会怀孕。」 『有事吗你?白痴。』 「好啦,明天见。我先去洗澡。」 跳出她的聊天视窗后,才发现有人也line我。 「学姊过的好吗?好像一直换男友?」 是八卦吗?虽然加line偶尔会聊天,但提到她还是第一次。 『别说了,习惯了。』我以为我是这样打的。 没想到我竟然睡着了,而且迷迷糊糊中只打出前三个字就送出了。 隔天早上醒来我才发现,而且手机萤幕也没关。还好回家都会顺手充电,不然手机这样开整晚一定没电。 「怎么了吗?」 「还好吗?」 「我是不是说错什么了?为什么已读不回…?」 啊…,是不是被误会了?算了,先去开店,晚点再回她了。 没想到等我想起这件事时,已经过了一个星期。 算了,现在回也很奇怪吧?而且她也没有再line我了。就这样吧。 双胞胎姊姊如愿成了我的学妹,清大中文系。 而meimei因为那个来,失常。所以正准备着指考。 她们的父母,为了庆祝姊姊考上第一志愿,所以请我吃饭。 一间很高级的日式料理店。 「老师啊,真的很谢谢你。我们这么忙,多亏有你帮我们照顾她们。」 『没有啦,是她们自己都很用功,成绩是自己读出来的。』 「唉,我自己的女儿,我会不知道。要不是有你督促她们,不要说清华了,东华都没有吧。」 『叔叔,你夸张了。她们都很聪明的。』 「而且啊,我们姊姊每次都在跟我说,你有多好、多认真…」 「爸~,干嘛说出来啦。」姊姊撒娇似的抗议。 在他们父女打闹的同时。坐在我旁边,她们的mama,头稍微偏过来小声的说:「觉得我们家姊姊怎么样?」 『懂事、成熟、细心,也很认真。』 「还有吗?没有别的想法了?」 『别的想法?有气质,很温柔?』 「那…给你做女朋友,你要不要?」她mama突然很直接的说。 『咳!咳!咳!』这句话把我口中的鮭鱼都吓活了,拚命的往我喉咙里鑽。 「你干嘛啦,哈哈哈。」虽然在笑,但阿姨拍着我的背,试图让我舒服些。 「老师,你怎么了?」姊姊则是端着麦茶,跑到旁边递给我。 『呛…呛到,没事。』说完喝了口麦茶,深呼吸。 「爹地,这家的食材新鲜到活生生的都上桌了。」坐在对面的meimei打趣的说。 「哈哈哈,老师,别急。慢慢吃。」 『好,谢谢。』 吃饱后,司机大哥先载阿姨还有姊妹回去,叔叔留我下来陪他喝酒。 「令堂还好吗?」 『託叔叔的福,现在都还好。』认识盛德董事,并乔出特别病房的就是叔叔。 「孩子的奶奶,也是心肌梗塞走的。」?! 「毕业后回台北要多陪陪令堂。」 『会的。』 「话说,我们家姊姊你不考虑看看吗?她真的很欣赏你。」 『那个…,我虽然不是正职的老师,只是一个学生出来打工当家教。但是我想还是必须遵守老师的规则。对像是学生这点…,可能真的没有办法。』 「只是这小问题,好解决啦。学生的姊姊总可以了吧?姊姊现在上大学了,不需要家教。」 『也是有其他因素。叔叔这么成功,可我只是一个单亲小孩,家里也只是小本生意。如果姊姊跟着我,怕是会吃苦。』虽然我完全没有把学生当成对象,不过这样说应该比直接拒绝好吧? 「其实,我也挺欣赏你的。和时下年轻人不同,短视近利、天马行空、好高騖远的人太多了。我也是白手起家的,公司刚创立的时候也负债过百万。又在那时候母亲走了,双重压力下没想过自杀是骗人的。幸好那时候孩子的妈一直陪着我,她啊,为我做了很多。」 「她的父母,一个医生,一个律师。我们国中就认识了,后来她读高中,我读四技。但彼此都还有联络。毕业后的我们决定要在一起。用决定这个词,你可能会觉得很奇怪。但以前都是媒妁之言、父母安排。自由恋爱那时候才刚开始流行,但十对有九对会被拆散,要在一起需要很大的决心。她啊,为了和我在一起。不惜忤逆家人和我私奔。」叔叔把杯子里的烧酒饮尽,我再替他斟满。 『那现在你们的关係还好吗?』 「好,当然好。人啊,就是很现实。你没钱、没地位的时候,没人会正眼看你。你一开口别人都认为你要借钱。等你有钱了,那些曾经讨厌你、打击过你的,只要有求于你,没有不鞠躬哈腰的。」叔叔果然也是身经百战,经过大风大浪的生意人。 「唉,怎么自己讲起古来了。我要告诉你的是,英雄不怕出生低。只要你有实力、有能力、有头脑,没有背景也能撞出一片天。」是闯出一片天吧? 「我女儿交给你,我放心。我也不会干涉你要干嘛,你也不要看轻自己。人没有穷过齁,不会了解这么多做人的道理啦。」 『知道了,谢谢叔叔。』 「听我一个中年大叔讲古有什么好谢的。你啊,太客气了。对每个人毕恭毕敬的可不是好事。」 『可是大家不是都说礼多人不怪吗?』 「礼貌是一定要有的。但是吼,如果多了,就会造成距离感。有些人可能还会觉得,明明这么熟了,还对我这么有礼貌。是不是不把我当朋友?」 『原来如此,我会改进的。』 叔叔把厚实的手搭在我肩上:「年轻人,人生很长。慢慢来,重点是要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知道织田信长吗?」 『知道,日本战国三杰之一。』 「一个从小就不被看好,人称尾张的大傻瓜。可是他却近乎统一日本,说讽不讽刺。在别人眼里,他做了很多荒唐的事。但他知道自己在干嘛,后面也慢慢证明自己思想的前卫。」 「加油啊,小伙子。叔叔很看好你。」 『谢谢叔叔的不嫌弃。』 「看,又来。别这么客气,你又不是我员工。搞不好还是我未来女婿呢。」 『可是,叔叔也算是长辈啊。』 「嘖,那个什么。我们是忘年之交。是朋友,友达。」醉了的叔叔,最后还补上日文。 『好,朋友,友达。』 α人间五十年,如梦又似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