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怡婷
陈怡婷 早知道,就不该相遇了。 早知道,就不该加他好友。 早知道,回忆回忆是一件这么痛苦的事。 早知道,当初就不该妥协,要拚战到底。 从深海拉出的宝藏,怎么捨得马上又丢回深海中。 或许在世人眼里,只是一段不成熟的恋情。但感触是自己的,回忆是自己的,那些痛也是自己的。对自己来说,那是青春、青涩,独一无二的宝藏。 「十六岁爱上的那个人,或许不会长久,但会是永远。」 永远很虚无吗?是他们说的这么遥不可及吗? 才没有。 「片刻即永远。」 她爱他,在那个瞬间,对她来说就成就了永远。 至少,永远会记得他,记得那份感情和那股,躁动。 她大学也交了一个男友,是系上学长。那个学长很温柔,很体贴。也用尽其招的追她。 mama说这种人其实更危险。因为他可能对其他女生也这样,乱枪打鸟、不专一,所以怡婷观察了他近半年。 他的朋友很多,很重义气。在学校附近的麵店打工。他不帅,但白白净净、斯斯文文的。将近一百八的他和她走在一起,很有七爷八爷的感觉,这是他对怡婷说的。 他因为家里开宫庙的关係,从小耳濡目染,所以也有在跳八家将。国中开始就帮忙家里出阵头。好像是扮演什么柳将军的。 「妈,家里开宫庙的。爸爸会同意吗?」 『为神明服务有什么不好?傻孩子,别被你爸爸影响了。只要你考虑清楚,你想和谁在交往就去交往。你爸已经让你失去了一个好男孩,现在别再因为他而退缩了。』mama口中的好男孩,是她心中的一个缺。 从发现珍品檜木,到雕刻出木偶人。她自己一手包办,可是最后却因为家里因素,而看着他走远。 他知道,爱情是不能比较的。但有时候还是不经会去想,两个学长相比的话。 柳将军很懂她要的是什么,那个来的时候也很体贴的煮薑茶给她。有时候甚至一个眼神或一个动作,他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反观木偶人,好像角色对调似的,总是她很了解他在想什么。虽然他很聪明,但在爱情里却是木头,太被动。还记得交往后,第一次那个来的时候,他只会叫她去喝热水或热茶,还有多休息。 「笨蛋!那个来不能喝茶。」然后和他说,贴心的男生都会煮一些热的东西给女友喝。 后来…… 下一次那个来的时候,他给她一个保温壶,说是昨天开始煮的。她感动的眼泪快落出来,因为是第一次有人这样对她。但是打开的剎那,眼眶里的眼泪从甜的变成咸的,因为…那是红豆汤…。 「我的神啊,你想让我血崩吗?」 「红豆汤可以补血,对身体也很好。那个来不是会一直流血吗?」 「对啊,可是现在喝,製造出来的血又排掉啦。红豆汤要结束才能喝!」 有太多太多无奈,和好气又好笑的回忆。 虽然事后好几年,看到一篇报导说:月经来时,喝红豆汤是可以的。自己错怪他了。但也于事无补了。 现在的自己想着。他们两个的差别,或许就是爱与被爱的差别吧。 是什么让她决定和柳将军交往的呢? 「怎么大家都不断的前进?好像只有我的世界时间是被停止的?」 一个夜里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踌躇不前,一直活在过去的回忆里。 「这样不行,必须让时间动起来。」想了一整夜,终于想通的她对着自己的娃娃说。 没人知道她为了他流过多少泪,但她决定不再多任何一滴了。 可是,谁会知道。 时间的轮轴带动着齿轮,开始上工不到一年。 又静止不动了。 已经决定深藏的回忆,却在无预警的遇见木偶人后,被迫浮出水面。 「怎么了?最近在烦恼什么?」柳将军总是能看透她。 「没什么,只是突然遇到前男友…。」面对感情,她始终坦承。 「跟我说说他是什么样的人吧?」出乎意料的回答。 于是,一五一十的,全部告诉他。 他非但不像其他人一样吃醋、反感,反而还觉得很有趣。说是可以了解到她的过去。 于是,时间未停止满一个月,就被他所推动了。也似乎解除诅咒,不再为了那个神而停止转动。 她和将军从此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 不,这不是童话故事。 柳将军毕业后要服一年的役期。而他的勇于挑战、乐爱探险的个性,驱使他自愿前往他人都害怕的,金马奖,东引岛。虽然她不解,但却也无力阻止。只能开始他们的远距离恋爱。 「远距离是爱情杀手中的,金牌杀手。」别人这样告诉她。 「女儿,远距离不可怕。可怕的是你们的心,还有常常迷失方向的脑。」这是她mama说的。 从以前的天天见面,时时聊天。变成一两个月才能见几次面。她最难受的是没办法常常聊天。「吃饭了吗?下楼,我载你去吃。」「起床了,我买好早餐在楼下囉。」「几点下课?我等你。」这些讯息不再出现,取而代之的是「我等等要站哨喔,么八到两洞。」「连长要我接参一代理人,管假的,很忙的样子。」白天的他总是很忙,要cao课、站哨还要值班。有一句,没一句的根本不算聊天。晚上九点后是他们的就寝时间,也是一天当中唯一的聊天时间。不过他也常常要站夜哨,如果有夜哨的他就会早点睡。就算没有夜哨,常常看到讯息还是「今天好累,想早点睡。每天都要洞伍肆洞起床。」 还有她总是听不懂什么「么、拐、勾、洞。」,数字就数字,为什么要搞这么复杂。 身边也越来越多朋友的男友去当兵。有些没说过话的,有些不熟的,都是滑着脸书动态看到的。还有一些男性朋友发着被兵变的悲伤贴文。起初的她就深信自己绝对不会兵变。对方在遥远的小岛上,每天都在忙在累。自己若是在这时候落井下石,太残忍了。 但未来还没发生的事,谁能知道呢? 现在的这个男友,有跟没有一样。 现在什么事情都只能自己做,自己上下学,自己吃饭。觉得孤单就约一些朋友出去玩,可是回家后那种可怕的寂静又会充斥着自己。 「原来,我是那种害怕孤单的人。」一天说最多话的对象,就是她的熊娃娃。 「好怀念高中生活,虽然课业压力很大。但是大家都聚在一起…。」 不想还好,一想到高中,就想到了那个木偶人。 你不在当我最需要爱你却不在 无尽等待向独白的难捱 你不在高兴还是悲哀你都不在 我受了伤再偷偷好起来但你不在不在 王力宏<你不在>词:李焯雄曲:王力宏 虽然日子很难熬,但他也是有放假回来的时候。 两个月一次回来十四天,也因为他毕业,房屋早就退租的关係。来新竹找她时,就会住在她那。 那些思念,那些痛苦,一见面就会忘却。 伴随而来的是以往的甜蜜和温馨,还有压抑已久的情感。 第一次,就给了第一次放假回来的他。 之前他还在学时,有几次本来是要发生的。但因为她害怕,所以他体谅。或许像别人说的:「小别胜新婚。」。虽然还是会害怕,但这次却是她主动。 「我会很温柔的,痛就跟我说,我马上停止。」她知道这句话很老套,很多男生都会跟女生这样说,来表示自己很体贴。但当他靠在她耳边这样温柔的说时,她却感到满满的温暖。 痛,痛惨了。 那种撕裂感,第一次体会到。 不想让他担心,所以一直强忍着。 「到底谁说做这种事很舒服的?有病吗?」她心里暗自骂着。 不过之后几次就好多了,舒服的感觉慢慢取代了疼痛。而且也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改变,好像更爱他了。感觉彼此都接受了彼此的全部,对他的爱更上一层楼。 可是快乐的时光总是过得特别快,他要收假了。又是两个月的漫长等待。 这一年,她和他总就是在这样的轮回中渡过。 大学毕业后的她考上泰山一所科大的研究所,那时离他退伍剩两个月。 他退伍回台湾,回彰化。她却开学也早已回台北了。 远距离没有在他退伍后停止,只是距离缩短了。 他因为要在家里宫庙帮忙,也没办法上来台北工作。假日信徒会比平日多,所以他都是平日抽空上来找她。在她没课的时候,他们会去台北逛街、看电影。上研究所后家里也没管太严,有时候假日她也会下去找他。虽然只能待在庙里不能去外面走走,但能见到彼此就很开心了。他爸妈很喜欢她,都觉得她很乖、很有礼貌。 「是不是该带你去见我爸妈了?」交往三年多,她提起了这个勇气。 「可以啊,早就想见他们了。只是怕你爸会反对,又不想给你压力,所以才一直都没问。怎么突然说要见面?」 「也不是突然,一直都有在想…,只是还是很怕…。」 「别怕,我相信可以的。」他搂着她说。 一样是晚餐,一样那间餐厅,一样一家三口,不同的男主角。 身家调查没有少,未来展望没有少。但多了一份安心。她的爸妈也似乎很喜欢他,在餐桌上他们聊得很开心。 「太好了,说不定真的可以走到最后。」她心里暗自窃喜着。 「是你要我给他们面子,我才没有说什么。」送他去搭完车。回到家的她,却听到爸妈在房间争执的声音。 「本来就是,你主动约人家吃饭,然后饭都没吃就走了。要我提醒你有多没肚量吗?」 「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现在才拿出来讲?」她偷偷的靠在门后偷听。 「不想跟你吵这个,反正我不会把女儿嫁给『八加九』。」 「不要叫人家『八加九』,你知道那是贬抑词。人家正正当当的八家将。」 「有差吗?不都一样?」 「难道你喜欢别人叫你『有牌流氓』吗?」 「谁跟你流氓?有种再说一次?」 「反正我就是不会把女儿嫁去宫庙,不脚踏实地在那边装神弄鬼。」沉默了一会儿,爸爸又说道。 「你女儿已经研究所,23岁了。今年2017年,你脑袋的观念已知用火了吗?你这样只会害她一辈子。」mama很不客气的喊着。 「我这是为她好。」 「好?那还真是辛苦你了。为了让女儿离开一个男生,不惜说谎骗她。你这次又要编什么谎言?」说谎?什么谎? 「这个我们晚点再说,她应该快到家了。」爸爸的声音变得很小声。 「随便你,反正……女儿的想法。为了……跟你离婚,…。」mama的声音很小,小到她只有听到片段。 但她再也忍不住了,跑回房间把门锁上。也不管跑动和关门的声音是否被他们听到。 扑向床,把头埋进娃娃里,大哭。 那一夜里,颠覆了她对爸爸的想法。原来他是这样的一个人。 不惜说谎骗女儿的爸爸。 不惜说谎骗女儿的爸爸。 不惜说谎骗女儿的爸爸。 这事实的杀伤力太大,影响太深。 原来只是为了逼她和木偶人分手,骗说他爸爸是黑道,还被砍死。 差劲,太差劲了。根本就为了目的不择手段。 正义刑警的形象,在今晚,正式破灭。 连家人都会欺骗了,又该相信谁?信任又该如何建立? 或许木偶人说的是对的,「别相信任何人,连家人也是。」 α原来一件事实,真的可以让人在一个夜晚改变想法,甚至怀疑人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