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会
误会
之后每天,余敏都会在工位上收到鲜花。 除了雷打不动的鲜花,偶尔还会有别的:加班后的肩颈贴,喜欢的作者的亲签新书,款式特别的围巾……都是一些很贴心,很对胃口的小玩意。 春节假期前的最后一天,余敏在桌上收到了两张电影票。 那是一部西班牙小说改编的文艺片,余敏大学时期读过原著,还曾安利给宗思雯—— 不料这样细微的事情,也会被人挖出来,记在心上。 “晚上看电影?”余敏把电影票拍照,发消息给宗思翰确认。 宗思翰很快回复过来,一个大哭的表情,并附了一句:刚江姐告诉我晚上有应酬。 之前市场部缺人,江晓把宗思翰要了过去,宗思翰是否加班,已经不归余敏安排。 你想看吗?要不我们订晚一点的场次? 很快,宗思翰又发来消息。 江晓在饭桌上有多能喝,余敏是见识过的。 宗思翰被她带出去间客,晚上免不了被灌酒—— 文艺的影片向来不是宗思翰的菜,余敏不想他应酬后还要勉强自己陪她看电影。 况且第二天就是除夕,她一早订好了早了的机票回家。 余敏盯着屏幕,最终回复道:那算了吧。 话虽这么说,如此小众的电影,春节后不一定还有排期。 春节期间,阖家团聚,也不适合和家人一起看—— 下班点,关上电脑,余敏看着手边的电影票,还是决定一个人去。 电影票上反映时间为19:00-21:10。 余敏提前十分钟检票进场,整个影厅空旷无人。 电影票上的座次号显示她的位置在第三排最中间的位置—— 她循着号码走到位置边,影厅依旧没有其他观众入内,只有她座位旁边的位置摆着一大捧玫瑰—— 粉色的玫瑰,花褶繁多层层交叠,内里是娇嫩的粉色,往外褪成无暇的白色,像是罩着透白面纱的甜蜜的心。 整束花用淡黄褐色的牛皮纸包着,包装纸上面隐约的花纹和眼熟的logo——和余敏每日在工位上收到的鲜花如出一辙。 心头忽得升起某种微妙的预感。 脚步声适时的响起,余敏转头,蒋承泽不知何时也进了影厅,正站在过道入口。 他一手拎着两杯饮料,一手捧着一桶爆米花;滑稽的样子和他西装革履的形象完全不符—— 但他毫不在意,就这么朝着她一步步走来。 余敏愣在原地,几乎是瞬间反应过来,有些事,是她搞错了。 “电影票是你给我的?” 没有任何前言,也没有任何引入的铺垫,余敏亮出手中的票,开门见山。 “是。”蒋承泽点头。 “那些花……那些小玩意儿也是你通过她放在我桌上的?”余敏又问。 “是,除了那管烫伤的药膏。”蒋承泽再次承认。 接连两个问题,余敏的预感得到证实,还有一个关键:“你是托的江经理吧?她今晚上的饭局是不是也是借口?” 余敏在办公室收到鲜花的当天下午,江晓找到钱总说市场部缺人,然后把宗思翰要走了。 “小伙子长得帅,嘴巴甜,别在数据部浪费人才。”江晓拉人时,是这么说的。 余敏当时还纳闷,宗思翰嘴巴虽甜,人却太过实诚,未必是八面玲珑的销售苗子。 现在想来,江晓哪里是看中了宗思翰;分明是承了蒋承泽的情,想要阻止某种苗头的发展。 “你既然知道那管药膏,那你该料到我误会了。”从回忆中回过神来,余敏瞬间理清前因后果,“后面你一点没澄清,放任我误会——借此让我接受你的殷勤,感动于你的体贴,你不觉得这荒谬了点么?” “你就不怕弄巧反拙?” 过去一周,但凡余敏多问宗思翰一句,一切就穿帮了—— 或者她一直不问,在电影票之前便接受了宗思翰呢? 余敏盯着蒋承泽,眼神无声地质问着他的自信。 这次,蒋承泽愣了一下, “怕,但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吧。你不也赌过?” 想要赢的人,就不能怕输。 不管赢面多小,放弃等于毫无希望—— 何况,按照他对局面的分析,宗思翰太过简单,无论心智和能力,都不是余敏欣赏的类型—— 灯光暗下来,电影开场。 荧幕照亮蒋承泽的脸,深不见底的眼神间或闪过锐利的光芒,在他的注目下,沉闷的空气似乎也要被划开几道口子吧。 那样的神情,像极了牌局初见时,孤注一掷和自己对峙的样子。 一切都已真相大白。 一切都是他的设计。 事已至此,余敏应该转身,毫不犹豫地离开—— 可但音乐伴着字幕缓缓显现,她始终没有迈开脚步。 或许是想看看熟悉的故事会怎样呈现于荧幕。 或许是想给一些事情一个了解。 余敏按照位置号坐下。 电影开始放映,影片开头是布宜诺斯艾利斯的日落。 导演细腻的拍摄手法,每一帧画面都奇幻而独特,舒缓的音乐缓缓流淌,宛如一首轻柔昳丽的诗。 余敏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屏幕,本该跟着剧情舒缓下来的表情依旧紧绷着。 她失焦的眼神分明心不在焉,但没有选择离开—— 蒋承泽从黑暗中窥视她的侧脸,良久,才将爆米花和可乐放到座椅边的卡槽里,弯身拿开鲜花,在她的左手边的座位前跟着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