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合
说合
五花rou被切成薄片。 余敏烧热锅,把五花rou煸炒至出油,加少许老抽上色,再放入葱、蒜和辣椒炒出香味;回头再看宗思翰——他的包菜还没撕完。 “撕包菜要去掉它的芯,不然叶子熟了,芯还是硬的。”余敏关火,走过去接替他的工作,“还有,残留的水分也不能太多。” 她三两下将水槽里剩余的叶片捞起来,沥干水分,顺着纹路撕成差不多大小的块状,并顺手拿起抹布把灶台上的水擦干。 “原来还有这么多讲究。”宗思翰想帮忙也插不上手,只能在一旁拍马屁,“难怪你做的菜比我姐做的好吃。” 余敏没搭腔。 自宗思翰进厨房以来,她已经强调了好几遍自己一个人可以搞定,他依然笨拙地想要帮手。 他并不喜欢烹饪,存的什么心思,但凡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 余敏吐了口气:“思翰,再过两个月我就二十九了。” “嗯,我记得啊,你的生日在三月底。” “……”余敏,“我想说的是,我比大整整六岁。” “我们不合适。” 之前含蓄的拒绝他全部充耳不闻,既如此,她索性直接一点。 余敏重新开火,把撕好包菜的下锅翻炒。 油烟机的轰轰声和炒锅霹雳的爆破声中,宗思翰沉默了近半分钟,忽然侧头:“敏敏姐,你吃榴莲吗?” 余敏不知道这突兀的问题和她刚才的话有什么关联,思索间,又听他自顾自地继续道: “我记得我第一次吃榴莲是小学,亲戚送的,当我姐打开时,我闻到了一种……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恶心味道,那时候我在想,怎么会有人爱吃这么臭的水果——可后来当我鼓起勇气咬了一口那黏糊糊的果rou后,我却改观了,觉得那是我吃过的最美味的水果。” “有些事你不尝试一下,你怎么能断定结果呢?” 油烟机的玻璃板映出宗思翰脸,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余敏,诚挚无比。 曾经余敏也和某个人说过类似的话。 似曾相识的论调让她一时间忘了如何反驳,出神的空档,手机震动了两下,显示有新邮件进入。 余敏上滑屏幕,点开收件箱,一张照片瞬间加载出来。 背景是X南大的林荫道,和来往的人流—— 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干,余敏仰面朝天,半张脸沐浴阳光之下,整个人像猫一样舒展着身子。 从前苏曼和蒋承泽恋爱时,苏曼朋友圈时常晒出“男友视角”的单人照。 精心挑选的角度,恰到好处地抓拍—— 余敏盯着照片时,也会猜测,究竟是蒋承泽擅长拍照,还是苏曼善于指导—— 蒋承泽自己的朋友圈嫌少发动态,照片多是风景,很少有谁的照片——关于这个问题,余敏无从考证。 结婚近两年,蒋承泽从没给她拍过一张照片——他们甚至没有合照——除了家庭聚餐时的集体照和出席商业活动的宣传照。 余敏倒是曾经拿起相机,调整着镜头一点点拉进—— 可惜,蒋承泽没有回头。 就像他在这段婚姻里一样,他至始至终都不曾回头看她一眼。 于是那几张存在云端相册里的背影,在决定离婚的那一刻,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全部删除。 照片一张张加载。 粗略望过去,都是蒋承泽对她的抓拍。 林荫道旁,樱花树下;微风吹动她飘逸的秀发,阳光下,她白得曝光的脸映衬着斑驳的光斑,像极了那些摄影师相机下的模特。 都说画家画爱人的时候笔触最细腻——因为倾注了爱意与温柔。 这样的道理,放在摄影这件事时,不知是否同样通用。 拿相机的人,不知是不是也经过了无数次的凝视,才抓拍到爱人最动人的镜头? 为什么人总要失去后才懂得珍惜呢? 余敏拿勺子的手一滞,脑海中不觉得浮现出蒋承泽在长椅边上的言行。 rou片滋滋曝出聒噪的声响。 “小心——”宗思翰忽然大喊了一声。 余敏回神,停下翻炒的五花rou“砰”地爆起—— 宗思翰一把拉开她。 好在冬天的衣服厚实,溅起的rou块和油滴,只在她手背上留下一块红痕。 “怎么样?痛不痛?”宗思翰关掉火,眼疾手快地拉着余敏到水槽前冲洗。 冰凉的液体划过泛红的手背,灼烧的痛感瞬间被压下—— 余敏侧头,便见宗思翰一脸关切。 “我拿药给你擦一下吧。” 他高高的身躯挡住了光,将她整个罩进他的阴影里,皱着眉,焦急地抓着她被烫伤的手指,仔细地检查。 仿佛她不是简单地被烫了一下,而是遭遇了多严重的烫伤。 余敏有些愣神,拒绝的言语再一次卡在了喉咙。 如何快且准地拒绝一个固执且单纯的后辈,让其死心,却又不尽量不伤害他—— 是余敏长这么大以来,在感情上遇到的第二个棘手问题。 整个晚饭桌上,余敏都有些心不在焉。 “怎么了,你那个有钱的前夫为难你了?”饭后,宗思雯把老公推去洗碗,把宗思翰推去给儿子辅导功课,拉着余敏到卧室给她展示自己买的新裙子。 面对好友敏锐的观察力,和诚恳的关心,余敏坦白道:“我头疼的不是这个,是你弟弟。” 厨房里,宗思翰既然已经直白地把话的说开。 这层窗户纸终究是要捅破的。 “我也不知道怎么变成这样。”余敏垂头,略带歉意地将事情大概解释了一边。 宗思雯沉默地听着,面上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惊讶,只放下手中的裙子:“敏敏……其实思翰他很早以前就喜欢你了。” 宗思翰初二升初三的时候,余敏来家里短暂地住了一个月。之后,宗思雯在宗思翰的练习册发现了画着余敏素描的纸张。 宗思翰成绩一向不好,父母早早给他定了走艺术生的路线,可自从余敏来过之后,他一反常态地刻苦学习,考了所正儿八经地高中。 宗思雯一开始也没多想,等到宗思翰升大学想要去C市时,宗思雯终于发现了苗头。 “你不知道,一开始他藏得很深,我怎么问,他都有各种借口。高三那年,他本来定好了计划,要考去C市的某个大学,可没过几个月,你忽然打电话跟我说你交男朋友了,然后那小子整个人像焉了一样,再没提过去C市。直到大四找实习又开始投C市的公司,可还等他找到愿意录取他的单位,你又传出婚讯,他的计划再次泡汤了——” “其实我也不知道他这种感情算是什么?要说喜欢,你们根本没有多少接触;可要说不是,以他三分钟热度的性格,能对某件事坚持那么久,实在罕见。” “敏敏,考虑一下吧,我很少见他对什么事什么人这么认真过。我知道他不是你喜欢的类型,可,你喜欢的类型未必适合你——就像你上一段婚姻。为什么不试试呢?就算不行,也给他一个死心的理由。” 余敏第二天去上班的时候,办公室的工位上放着一束玫瑰,一盒软膏。 玫瑰被精美地包装纸包扎着,花瓣绸缎似的,带着清晨的露水,鲜艳又张扬,惹眼得不行。 花束上没有任何卡片和信息,药膏盒子背面,细小的字体标注着:消肿止痛,可有效治疗烧伤后皮肤水肿、水泡、破溃、糜烂等症状,防止感染…… 工位里,宗思翰正伸长了脖子朝里面张望。 “中午一起吃午餐吗?楼下新开了一家牛rou面馆,看上去还不错。” 余敏端着杯子出来冲咖啡时,宗思翰张望的目光还没来及收回,猝不及防地和她撞到一起,连忙咳了咳,随便找了个话题。 前一天晚上宗思雯的话浮现脑海,余敏沉默片刻,点头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