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爷Ⅰ她哄他自己松口
那白色小药丸根本是江宴练手时,拿面粉兑了水搓的,外面包了一层蜡。 之前就骗过妊临沧一回,看起来像不可名状的毒药,其实就是个面粉丸子,吃下去一点事都没有。 只是惊蛰最后的处理方式堪称惊艳,加深了这个骗局。 如此一来,借他杨博广八百个胆子,都不敢再背叛她。 他显然不是死士,只是个贪生怕死的弄臣。 不过惊蛰更担心另一件事:“殿下,您真的要应下西麓国太子的约吗?” 彼时日头西斜,雨淅淅沥沥地止住。 阳光烂漫,穿破云层撒向人间,被雨水打湿的地砖泛着粼粼金光。 街上重归热闹,叫卖声不绝于耳,将阴雨绵绵带来的凄清气氛尽数驱散。 “当然。” 妊临霜靠在惊蛰身上,马车摇摇晃晃,她也摇摇晃晃。 惊蛰只得无奈的搂着她腰身,默默支撑着她,不然真怕她一不小心就晃倒了。 太女的马车在守卫注视下缓缓驶入宫门。 杨博广没想到的是,自那天开始,接连在官驿中住了十天,黎国宫中都没有召见他的意思。 西麓国太子的信催命似的一封接一封,然而回信的两个小子早已入了土。 他开始担心,如果他再不回太子的信,怕是回去就会被找个罪名秘密处理掉。 杨博广一大早就站在宫门前张望,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昨日太子下了最后通牒,话里话外都是要挟,他的独女受太子之命还在宫里向皇帝献媚,就如同人质一般。 他再利欲熏心,也不可能放着孩子不管。 但黎国的宫门守卫生得比他还壮,她们推脱皇帝和太女都有要事在身,不让他进,整整十天,连理由都懒得换一个。 他孤身一人,闯也闯不进去,只能守在宫门外干着急。 突然,他听到了一阵马蹄踢踏声,伴着车轮碾过地砖的沉重声响,一反常态紧闭了十日的黎国宫门终于缓缓打开。 里面驶出三辆极为夸张耀眼的金红色马车,车顶上镶嵌的宝石显露出主人的泼天富贵,华丽的金红色铺陈,鎏金华盖在阳光下闪着金光,让人想不注意都不行。 马车两边由一队十余人的精兵护送,俱是健硕男子,身着暗红色绒面制服,领口缀满了繁复的金丝刺绣,骑着高头大马守在马车旁。 为首那匹马上骑着的,正是在酒楼包厢里挑剑架他脖子的男人。 观这仪仗气势,马车里的人十有八九是皇太女! 杨博广眼前一亮,一溜小跑迎了上去。 华丽的马车驶出宫门,在他面前缓缓停下。 最前面那辆马车上,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掀开珠帘一角,手的主人正是那天给他留下nongnong心理阴影的俊俏公子。 他的手好看的紧,却吓得杨博广这个粗犷大汉倒退一步,黝黑的脸上带着慌张。 惊蛰古怪地看了他一眼,没看懂他在怕什么,温和道:“杨大人,既然您人都在这了,也省得殿下再去接您,快上车吧,您坐第二辆。” 杨博广动了动嘴唇,想说他还有行李在驿馆,最终还是不敢开口。 “薛不移,叫个人去,给他把官驿里的行李物什都拿了。” 马车里传来魔鬼悦耳的声音,杨博广不由打了个寒噤。 她真的是魔鬼吧,仿佛他想了什么全都无遮无拦地暴露在她的眼前。 十天,妊临霜是在等。 如今出发时间正好,等抵达麓城,刚好麓城月底的寒潮过去。 届时她带着世子入西麓国周旋,何将军和黄城主会把麓山机关中的火药填满,提前疏散人员。 只待放出信号,守城将士得令,便会点燃引信,小范围引爆山体,将西麓商道炸开一条宽敞大路。 到时候黎国军队便能长驱直入,不管西麓国有何阴谋,都能将其扼杀于襁褓之中。 “此行唯恐差池,商会那边没问题吗?” 妊临霜摸了摸惊蛰的脸,无论她何时看向他,总能发现他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真诚又热烈,让她忍不住贴近,亲吻他的唇角。 “没问题,事情都已经安排好了。” 惊蛰很享受她的亲昵,笑起来少年气十足,下意识搂紧了她。 “跻身商会之后,我才发现站得越高,需要亲力亲为的事越少,如今我在商会中,更多的时间都用在统调分会人员上,出行十余天并无大碍。” 妊临霜闻言,伸手挑起他的下巴,手指轻轻摩挲:“少年,你这种想法很危险。” “我知殿下的意思。” 惊蛰握住她撩拨的手,脸颊轻轻蹭她敏感的掌心。 “殿下关怀百姓,惊蛰自然也不会备位充数。” “如今商会关节我已打通,正在尝试降低层层加码的抽成,使商会成为黎国的助益,而不是依靠压榨百姓血汗来蓄养蠹虫的负累。” “如此甚好。” 妊临霜意外地挑了挑眉,惊讶于他想得这么深,手指上移,抚摸他乌黑柔顺的头发。 “跟谁学的?我可不记得曾教过你这些,清明教你的?” 妊临霜当然明白这些事急不得,商会毕竟是别人的地盘,比不得她和清明亲自做大的林氏商行,担任要务的人员都经过了层层筛选,完完全全在她们掌控之中。 而商会中鱼龙混杂,光是总会的那些元老就涉及各行各业,若是惊蛰的革新牵扯到总会元老们的利益,很有可能前功尽弃。 在别人地盘谋生,到底只能偷偷摸摸、谨小慎微,等到惊蛰进入总会任职,才不至于畏首畏尾。 三年,能坐到皇城分会长的位置实属不易,商会高层多施行内推制度,总会那群老滑头尚且健在,道阻且长。 既然惊蛰的想法与她不谋而合,对得起她的栽培,不至于走上歪路,这就够了。 “哼!就不能是我自己悟的么?我知道您和哥哥一直在引领我前进,还让金员外通了商会的门路,但我自己也很想追上您的步伐,一直不曾懈怠。” 惊蛰假装赌气,偏过头不让她摸了:“殿下,不光身体会成长,思想也是会成长的。” “是吗?” 不让摸头,妊临霜的目光下移,玉指揉上了他的唇,调皮地钻了一个指节进去拨弄。 “别生气嘛,我的好惊蛰。” 惊蛰轻轻咬住她的手指,眼神陡然变深。 “乖,放开。” 咬得倒是不疼,但妊临霜想他自己松口,另一只手虚虚地扣在他的肩颈处,轻轻摩挲。 惊蛰被她摸得发痒,笑着放松了牙关:“殿下,惊蛰从来不会生你的气,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 妊临霜抽回手,看到手指上有浅浅的齿痕,故意在他眼前晃了晃。 “不生气,那这是谁咬的?小狗吗?” 惊蛰脸红了,抓住她的手指轻轻一揉,浅淡齿印很快散开,羞赧道:“殿下,现在没啦……” 妊千澍的马车显然好了许多,避震功能尤为优异,车厢底部夹层又被妊临霜压了火器,哪怕出城门在远郊前行时,也几乎感受不到晃动,如履平地。 两人安静地依偎在一起。 “也不知道他俩能谈出个什么花来。” 妊临霜眯着眼看窗外景色。 皇帝的马车用料奢靡,拉一辆车要用四匹马,不光车门,连车窗都是莹光闪闪的珠帘,好在里面还有一层绒布,也不算虚有其表。 队伍稳稳前行,坐在三辆马车中的几个人心思各异。 彼时杨博广忐忑不安地上了第二辆马车,却见里面是个神色冷漠的郎君。 他身量颀长,骨架粗壮,面色苍白瘦削,长相非常眼熟,但他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杨大人,别来无恙。” 世子燕施气质清冷,无奈容貌生得风流,眉眼流转间似是含情。 杨博广看到他笑,心里咯噔一下。 不,不止是眼熟—— “燕,燕王爷……不对,你是世子殿下!” 杨博广吓得差点跳起来。 他模样肖似施太妃,但这双多情眼,和燕王爷年轻时长得太像了,笑起来时仿佛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派风流。 任谁见了都能联想到十几年前,当朝皇帝还未继位时,那意气风发的燕王爷。 当年的燕王爷,是最受先皇宠爱的儿子,也是排行最末的一个,待他成年,太子已经三十多岁了。 前朝事变时,杨博广只是个半大小子,对西麓国宫中秘闻略有耳闻,不曾参与其中,所以也只知道个大概。 传闻年轻的燕王爷惊才绝艳,慈善为民,颇受百姓欢迎,比起太子有过之而无不及。 先帝曾属意皇位于燕王爷,作为一个成年皇子,迟迟不肯放他出宫开府,还把盛极一时的权贵施大人之独女许配给他。 然而太子钟爱施家独女已久,一直求而不得,听闻先皇赐婚,阻挠不成,妒火中烧,竟在两人成婚后,设计陷害施大人。 先皇盛怒,施大人失了圣宠,锒铛入狱,如日中天的施家式微,燕王爷也从宫中被分封到离皇城极远的县城,做了个闲散王爷。 自此后,先皇便一蹶不振,身体每况愈下,朝中权力逐渐被太子掌控,就这样又捱了十余年,太子熬到了先皇驾崩,终于如愿做上了皇帝。 他登基后没过半月,燕王爷便在自己的府中离奇溺亡,而后不久,燕王爷的遗孀施太妃被他强行接回宫中,世子也被送到黎国作质。 任谁都明白个中弯弯绕绕。 送质时,世子燕施不过是个十二岁的孩子,眉眼还未长开,身边更是一个亲人都没有,只有使臣陪着。 杨博广便是当年在使臣手下当差的官吏之一。 说是陪,其实就是像押犯人一样,把世子强行送到黎国,两国代表把盟约签了,至于之后妊千澍会对燕施如何,根本没人在乎。 作为当年的亲历者之一,杨博广拿不准燕施对他是何印象,也不懂妊临霜为何故意将他和世子安排在一起。 看着眼前气质与年少时截然不同的成年男子,杨博广冷汗涔涔,拼命在脑海中搜索自己当年有没有迫害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