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 异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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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时迟那时快,一股黑烟夹着异香扑面而来。 茨木反应及时,猛地落伞抵挡,伞面阻住的黑烟却朝四周碎开,他此时才看清楚,那“烟”里尽是狰狞的怨戾积聚一处。 “哗啦”一声,手中的伞竟被竖直劈作两半。 茨木急忙将伞扔开,眼前出现的画面彻底超出了他的料想。 劈开伞骨的是一把闪着寒光的修长利刃,执刀的身影竟全然不是血rou之躯。那是一副通体漆黑的具足铁甲,怨戾的黑烟凝在甲胄之内化作人形,架起这副具足并紧握一把杀业深重的太刀。 茨木不会不记得,它们都是盔甲展上的展品。 来不及深想,面前的甲胄已经冲撞过来,白刃高举,眼看就要当头劈下。 茨木急忙闪身,撤开两步避掉攻势。一番左闪右躲间,他努力聚拢视线观察对方的路数。 甲胄粗重,驭使它的黑烟却显然训练有素,非但熟稔地负甲而动,一招一式竟也行云流水无半分犹疑——那根本不是这个时代的人驾驭冷兵器的水准。 古今交错,虚实错乱,脚下这方空间只怕早已不在现实之中。 茨木明白过来的时候,眼前超乎常理的画面被与方才的异香联系到一处。他回想起来,当日同Kral碰面的之前,他在那间西餐厅里也是闻到了甜美的香氛,随后那个无法解释的“Kral”就出现在他眼前。 “你是用气味打开幻境入口的么?”茨木干脆地利落地问出自己的推断。 然而四下无声,铁甲无言。 被迫闪身又躲开一刀,茨木在脑中确凿地断定,盔甲展的所有展品早就运往了下一站,面前的东西不论死活、不管从何处召唤,它的实形根本是不该存在的。 可奇诡之处在于,连这破幻的念头都没有让眼前的幻境的动摇半分。近在咫尺的黑甲一跃而起,高举的长刀再次直劈下而来。 茨木这回闪躲之下已被逼入墙角,眼看就要无路可退。 扑面的戾气分明是真实的,刀锋森寒也容不得半分犹疑,他就像以真实之身成为了“幻境”的一部分,与面前的威胁进入了同一个整体。 茨木忽然明白过来——他并非入幻,而是真实地进入了一种与现实平行的异空间,如果死在这里,将会回不到真实。 这发现令他警铃大作,然而直觉剥夺了恐惧的本能。 这股直觉告诉他:在这异常的空间里,幻即为真,而你也不复为人。 掌心攥住了一截冷硬的东西,是茨木鬼使神差得摸进口袋握住的刀柄。森冷的寒意穿入掌心,是沁血骆驼骨上恶寒的怨戾。 茨木紧握着利刃,却心知断不可能用它来抗衡铁甲和长刃。 硬碰硬的打斗也绝不上算。他虽然锻造出强于人类百倍的身体,不惮刀兵威慑也未尝没有与白刃较量,可眼前的对手压根就不是人,驭使它的东西更是连灵魂都算不上。 此时此刻,茨木是在与异空间独立的秩序博弈,不同于阴灵厉鬼也没有既定策略。他的对手没有心跳、没有血流,铸成身形的浓重怨戾非灵亦非念,而是嗔恨与执着的遗产。那是一种极性的“物质”,不会凭空消失,刀砍斧劈更不可能将其打散。 忽然间,茨木衣袋里竟也涌出了同样的浓黑烟雾,与甲胄之下的黑烟如出一辙。 他再度想起来,那天他只顾封住了刀气,并不曾处置刀柄上极阴的怨戾,而这怨戾本就与具足的“身体”是同样的。 两处黑烟嗅到彼此,瞬间相撞,一时暴起的黑雾蒙上茨木的双眼。 视野迷蒙,对面却手执长刃,茨木坠入了未知的险境。但就在这时,茨木猛然忆起了那晚的领悟——他要等一个契机,去再次激发刀刃被至阳之血抑制的锋芒。 弯刀出鞘,铿然撞在砍来的白刃上。 两股罡气彼此激化,登时直冲丈余,将浓黑的烟幕狠狠撕开一道口子。 而弯曲的薄刃竟生生架住了厚过它两倍的长刀。 茨木灵魂的戾气反扑上来,化出鬼手一把攥住刀柄上的怨戾,冰冷的杀机瞬间透骨。杀意填进骨缝,茨木脚下一蹬、腰身一转,用尽全身气力将牢牢顶着长刃的刀身反抽出来。 “砰”地一声震响,粗长的太刀竟被薄刃斩作两截。 异空间的秩序果然不会遵循常理。 冥冥之中,这方空间漫布的极性浸染了茨木的意识,金色的瞳孔泛起血红,眼底弥散出浓黑的煞气。不过较于他自身,他的对手才更该感到危机。 失去武器的铁甲嗡鸣一声怒吼,它拔出腰间的短刀再次朝茨木横冲过来。 鬼灵驭使的身影却用一个敏捷的闪避,以颀长身形穿进铁甲肋下。相擦的一瞬,扭曲万物的深渊漫溢而出。 “怨戾为念所生,那便由‘念’开启虚无好了。”禁语脱口,言咒伴生。 甲胄深处翻涌的人形黑烟瞬间定住了动作,兀是凝结在咫尺之间。 怨戾的黑雾里好似浮现了一处黑洞,翻涌的烟幕竟朝着黑洞中心剧烈地收缩起来。撑起庞然之物的污浊的戾气转瞬聚结成黑色的核,其下暗涌着澄明的黑,停不下来地积聚压缩,四围秩序也跟着颤乱癫狂。 收缩迫近极致的时候,暗涌的黑核倏然爆裂。迷神炫目的深暗幻彩从中喷薄而出。 人形的铁甲轰然崩塌,零落的部件纷纷坠落,狼狈地散了一地。 逼仄的墙根下,茨木的身影却在一片诡谲之色的簇拥下从澄明的深渊里悬浮着升起。 他掌心攥着沁血骆驼骨雕成的刀柄,其上浸染怨戾。怨由念生,嗔化煞气,虚无的深渊却踩着“念”的维度铸成的桥梁,将其收割同化。 这方空间里弥漫不再是浓黑的怨戾,而是未知未定的虚无。 就在这时,连着骆驼骨的刀刃突然震颤起来。 它深处的金气早在白刃相撞之刻就已醒来,却发现驭使自己的至阳之血并没有一同抵达这方异空间。 茨木眉头一皱,也一并意识到他的至阳之血好像失去了效用——脚下的空间并非现实,他这里不复为人,也就不存在纯阳命格,他能轻易地施放本相,因为异空间里的他只是虚无的阴极投下的一道影子。 罡猛的刀气转瞬归复野性,它瞬间锚定了弥漫的深渊,倏然射出万箭般的锋芒。 虚无也非等闲之辈,澄明的黑暗四散避让,并狡猾地缠绕住锋芒。 祂捋过金气笔直的轨迹,趁其不备,突然碎作微末之粒潜入金气之中。金气罡猛不容弯折,却被这狡猾的偷袭溶得支离破碎…… 茨木艰难而有序地破解着不肯屈从于自己的力量,眼见就要成功的时候,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他分出一丝洞察探向异空间的深处,竟发现这方空间里没有半个喘气的东西——非但没有别的灵魂,极也并非落足于此,祂只在释放自己的维度,遥遥cao纵此间一切。 这空间,竟彻头彻尾是个用来困死他的地方! 茨木明白过来,瞬间不再恋战。 他凝神屏息将自己彻底沉入虚无,勒令掌控之下的全部维度倾巢而出——若能绞毙面前的锋芒,金气破溃之时爆发出的震颤,兴许会打开一条回归现实的出路。 扭曲的天地间,目眩神迷的深渊肆意翻涌。绮丽的波澜泛生毫末,泛滥存无之间,只一瞬,金气便落败下来。 正当深渊的攻势渐入佳境,眼见要将金气四分五裂时,刀刃“啪”地一声碎开,缝隙中骤然涌出一股冰冷的深蓝物质。 流质的暗蓝无缝无隙,全然没有变幻的余地,它转瞬包裹住茨木执刀的手,顺延他的手臂盘旋而上。 茨木猛然认出来,这熟悉的暗蓝是被酒吞融入刀气里的质,而祂此刻浓稠的形态是与“恒”融为一体的结果。 恰在刀气被绞毙的一刻,融合其下的质与“恒”也终于脱身而出。 祂们已是从属于鬼王的一部分,茨木断然是无法驾驭的。蛰伏在异空间的极显然也知道这点,祂肆虐地激化着这两个没有意识的阳极维度,朝着茨木与他的深渊反扑上来,大有趁势赶尽杀绝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