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夜~狭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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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何时回到地面上的千夜咎,却未能好好欣赏这一幕惊心动魄的盛景。 不动声色地打量过周围密密麻麻的Level E,他的目光落在正前方身着和服、不人不妖的猎人协会长身上。 “让我想想,有个规定是什么来着——杀死纯血种的猎人,会被整个血族追杀,猎人协会不得庇护,”千夜咎挑唇哂笑道,“你们这么对我,不怕被追杀吗,元老院也不全是一条麻远的人吧。” 掩面的折扇似乎助长了协会长的胆量,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千夜咎,睁眼说着瞎话,“咎大人在说什么啊,为了维持和平,协会也有除去血族危险分子的义务,一翁亲信的几位贵族,是您滥杀的吧,而且刚才您任性地毁了房屋,之前更是击伤我们协会的猎人——这是我份内的工作,以扰乱秩序的罪名,将您逮捕。” “呵,这么大的罪名,还真是令人恐惧。”毫无惧怕之色,千夜咎带着微笑道,“我为什么没有直接杀了那几位不自量力的猎人先生呢,因为我认为这件事私了比较好,所以也请你,不要把个人私怨,说成公事公办。” 话音落下的同时,他抬起右手,所指之处陡然扬起漫天的沙尘,人墙瞬间被撕开一道两人之宽的裂口! 主动攻击点燃了战争的导火索,猎人协会长收起折扇,脸色阴鸷,将扇子向前一指,怨毒的命令也随之出口:“杀了他!” 然而任凭他如是命令,协会豢养的Level E皆一动不动,甚至如临大敌、瑟瑟发抖,露出惊惧的神色! “你居然会指望用这些Level E,来杀纯血种。”肆意释放着纯血之君强横的威压,千夜咎漫不经心地说,“好了,现在去反噬你们的饲主吧。” 前一刻还处于静止状态的野兽们,顿时以倾巢而出的姿态,冲着猎人协会长蜂拥而上! 清楚的知道这些受控于协会的Level E会为他所用,不过是迫于血统的束缚,一旦他离得稍远,他们就会立刻恢复原状,千夜咎趁着混乱脱离至外围,正准备逃跑—— “砰——!!” 突兀的枪响强行使千夜咎停在原地,接踵而至的是辉夜的提醒,“——咎大人!小心!” 原来是随着地下室崩溃、同时消失的几位猎人,他们似乎脱离了窘境,又出来节外生枝,幸好辉夜一直潜伏在附近,及时踢歪了瞄准千夜咎心脏的枪口,并身手利落地将他们击晕,否则—— 至于千夜咎对危险毫无察觉……是因为他此刻、不过维持着表面的游刃有余。 一条麻远作为元老院的首领、活了近千年老jian巨猾的Level B,实力不容小觑,即使千夜咎是强大的纯血种,要侵入他的精神对付他,依然有些吃力;除此之外,藏在千夜咎体内的怪物,每一次出现,压制它就极耗力量,从离开元老院至今,已经发作了三次,损耗已然很大,后来又让锥生零吸了足够多的血,刚才应付猎人的攻击、为了逃出牢笼毁掉整栋房子,再是控制Level E,使他们不能轻举妄动,千夜咎现在已是近乎透支的状态——果然,那边的Level E已经有一半脱离了控制,纷纷回过头朝他扑来! 已无余力再继续施压,千夜咎不得不使用普通攻击,一边杀死冲上来的Level E,一边将其化为可以驱使的血rou,让他们自相残杀—— 在得到玖兰李土出现的情报后,辉夜请示过是否要探明真假,被千夜咎下了不可妄动的命令,他知道这极有可能是个陷阱,一旦辉夜被抓住,他就会迫于威胁变得很被动,亲自前去反倒更加安全,结果最后还是沦落至最糟糕的境地,将辉夜也牵扯进来。 敌方的数量太过庞大,千夜咎的身体,逐渐布满了密密麻麻的伤痕,终于全力将前方打开一条通路,他大声命令道:“辉夜,走!” 然而冲出重围的千钧一发间,眼前却陡然出现猎人协会长的脸,带着狠毒的笑容,明明被千夜咎卸掉了一只胳膊,仍能挥动巨大的剑,直逼辉夜而去! 那样近的距离…… 利器入rou的声音分明低弱沉闷,听在耳中却宛如裂帛般尖锐,周围一切嘈杂,仿佛都随着这几不可闻的声响、消弭殆尽。 眼前所有变幻的风景,都被拉长为一帧一帧的慢动作,感官也变得极为敏感——明明只有极其短暂的接触,下一刻千夜咎便松开她,狠狠将猎人协会长踢了出去,辉夜却始终只记得,挡在她身前牢牢护住她的男人,扣在她肩膀上的手,顿时一紧的那一个瞬间—— ——一定,很痛吧。 …… 如果那一剑落在她身上,绝对会顷刻间风化为沙。 辉夜微微抬头,透过前方皲裂的玻璃,迎上丝丝缕缕降入室内的黯淡月辉——这是一间废弃的独栋别墅,周围是大片的草地,方圆十里没有树林、视野开阔,很容易发现敌情,几年前由千夜咎发现,在周围布置了防守的术式,设为备用的据点。 结果是两败俱伤,一条麻远那边没有余力再追上来,而目前身处的环境,也是相对安全的,辉夜却仍微微发着抖——若非千夜咎前脚刚踏进室内,整个人就倒在地上失去意识,她根本不会察觉到,这位前一刻还带着她飞速疾驰的主人,竟然伤得如此之重。 她身体上的伤口都已经愈合的差不多了,这无疑是千夜咎一直护住她的功劳,他虚弱地靠在她怀中,散落在颊边深色的头发,更衬得面色苍白如死,喷吐在颈侧微弱的喘息,再也无法如平日那般让她感到安心。力量本就接近枯竭,猎人的武器又削弱了自愈能力,千夜咎周身细小的伤口,完全没有丝毫好转的迹象,更不用提腰后那道猎人武器造成的、鲜血淋漓的严重裂伤。 浓郁的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带着其独有的纯粹芳香,幸好有结界加以阻隔,移动的血族只要不靠得太近,就基本不会察觉——失血过多带来的是剧烈的饥渴,可即使是这般危急的状况,千夜咎也依然拼命忍耐着自己的欲望,不知是为了不对她造成伤害、还是在抗拒她的血液。 “咎大人!”颤抖的声音带着焦急的泪意,她再一次试图唤醒效忠的主君,甚至失礼地将他的头颅压往颈侧,“求您了,请您吸我的血!” 不出预料,千夜咎仍然不为所动,他大概已经虚弱到只凭潜意识行动的地步,却兀自封闭在自己的世界里,坚守着压抑欲望的执念,甚至蹙紧了眉心、细细挣扎着避开她的钳制。 “难道您要在这里死去吗?您已经忘记了……要守护枢大人的誓言了吗?” ——任何动听的话语,都比不上那个名字蕴含的力量。 呼吸突然急促起来,一直紧闭的双目也终于睁开,酒红色的眼瞳蒙上一层晦暗的疲倦,空茫地望着不知其所的前方。 “……枢……”失神低喃着这个名字,他缓缓张开了苍白的嘴唇,露出泛着寒光的尖锐獠牙—— …… 好像过了很久很久。 辉夜微微活动僵冷的四肢,眨了眨眼想要消去眼前的混沌,模糊不清的视线里,却突然出现一道修长的身影。 只见他蹲下身,轻轻握住千夜咎的颊侧,试图让他抽出深深刺入血管的獠牙,温润优雅的声音随之响起,“好了,阿咎。你再继续下去,她会有生命危险的。” ——是玖兰枢。 不知何时到来、旁观了多久,他像是对所发生的一切都已经了如指掌。 獠牙完全脱离,玖兰枢将仍在失神状态的千夜咎揽入怀中,辉夜终于恢复了些许力气,挣扎着起身准备对他行礼,“枢大人……” 动作做到一半,被玖兰枢命令随行的星炼制止,“你辛苦了,不必多礼。” 却不待玖兰枢再继续询问,怀中的千夜咎陡然剧烈痉挛了一下——他睁大的双眼里弥漫着浓郁的血色,凶戾地盯着玖兰枢,刚刚收起的獠牙再度狰狞地呲出,下一刻,他伸手将玖兰枢、狠狠推了出去! “阿咎?” 反作用力使千夜咎重重撞在身后的墙壁上,这一下碰到背后的伤口,刚止住的血又涌出来,在墙上留下一道很长的红印,他痛得闷哼一声,侧倒在地,整个人抽搐着蜷缩起来,伸长的尖锐指甲、扣进遍体鳞伤的血rou! 玖兰枢眉眼微沉,立即准备上前制止,辉夜却突然扑过去拦在千夜咎身前,竟然在阻止他继续靠近! “嗯?”精致的眉宇间蹙起一道浅浅的痕迹,君王冷漠地俯视单膝跪着的少女,变得低沉的声音里,不悦清晰可辨,“辉夜,把他给我。” “枢大人,”辉夜恭敬地仰望着他,神色焦躁地恳切道,“您不可以……” 微不可见地怔了怔,玖兰枢缓缓收回动作。 他仪态优雅地站在那里,安静垂眸,眉眼温凉地看着辉夜。 他的声音柔和,宛如鸣响的琴音,令人为之心醉不已,诱哄般地说:“可以告诉我,你知道的秘密吗?” 只见辉夜垂下头,死死咬住了嘴唇。 一时间,竟变成僵持的局面,不过这样的拉锯,下一秒就宣告结束。 沉凝在瞳底的暗红逐渐浓郁、宛如风暴蕴集,玖兰枢的怒意来得十分突然。 辉夜仿佛不堪重负、隐隐发起抖来,伴随着她不再平稳的呼吸,周遭的墙壁也出现了细碎的崩裂,整栋房子似乎都在微微晃动——喷薄而出的威压,使这具虚弱的Level B躯体几乎窒息,盛怒的君王却丝毫没有收敛的意思。 “看来是我不能知道的事啊。” 他一边说着,陡然倾身掐住少女的脖颈! “唔——!”毫不留情的力道,硬生生逼得辉夜痛哼出声,她死死咬着嘴唇,隐忍着挣扎的冲动,朦胧的视线中,看见玖兰枢冷若寒冰的俊美面容。 即使承受着身体近乎支离破碎的痛楚,辉夜也自始至终、一个字都没有说。 “这倔强的性格,真是与你的主人很像。” 玖兰枢面无表情,看着忍耐痛苦的少女,不知何时已经伸长的指甲,不慎刺破了她细嫩的皮肤,像是要除去所有横亘在他与千夜咎之间的障碍物,他提着辉夜的脖子,将她从千夜咎身前挪开,这才仁慈地松开她。 这一次再靠近,终于没有被推开,千夜咎寂静地蜷缩在地上,早已力竭昏迷。玖兰枢俯身将他抱起来,转身欲走,又被辉夜拽住裤脚。 “枢大人……”即使每说一个字都能引发喉间剧痛,辉夜还是挣扎着说,“咎大人说……他绝对不可以回黑主学园……” 话音尚未落尽,就得到了君王傲慢的否定—— “他只能在我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