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初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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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我昨晚说了梦话? 当齐司礼的身影逐渐走远,他走上台阶、拐入二楼走廊、直至彻底消失在我视线中时,我从怔愣中醒神,低下头惶恐不安地想。 害怕早上的漠视只是因为他情绪不佳,我为了试探哥哥的态度,上午鼓起勇气削了个梨果盘去他卧室门口,小心翼翼敲了几次门里面也不曾有动静,我等到梨都开始氧化了,只能自己一口一口把变色的吃掉。 结果最后吃完了一整盘,我也没得到任何回应。 下楼洗餐盘时,我前去拜托芳姨,麻烦她另切好一盘梨送到齐司礼的房间,却被她告知,齐司礼吃完早饭后就出门了,并未在家。 被忽略的感觉太过真实,对我予以援手、接纳我、保护我的哥哥仿佛是我的幻觉,他一夜之间变了个人,让我心里升起巨大的恐慌。 我像是刚刚尝过一阵甜头的孩子,醒来却发现全部都是一场梦。我进屋去寻找齐司礼陪伴的痕迹,却发现桌面很干净,他的东西他已经全部收走了。 发生了什么? 难道我昨晚在做梦时喊出了“哥哥”,被齐司礼察觉到了我的心意吗?可我不断回忆我的梦境,梦境无声,除了旖旎的梦境,再也没有其它。 如此不纯的心思,我怎敢直接宣之于口? 难道连我自己都尚未察觉的隐秘喜欢已被他提前感知,挑在我醒悟时,让我认清现实? 我混乱地做起自我反思,却发现齐司礼的行为毫无逻辑,我压根理不出前因后果,只能独自消沉了一天。 傍晚齐司礼回家,仍没有理会我小心地问好,径直回了房间。 我也同之前一般在楼道间局促地站着,而他上楼梯后,只是略微侧目扫过有我这么个人,接着礼貌地侧身绕过我,不给我留一丝开口的余地,便不轻不重地关上了门。 一切重回原点,这段快乐又美好的时光就像是我突然得到了色泽鲜艳亮丽的彩虹糖果,当我小心翼翼拿取时,打开糖衣的瞬间,它还是莫名奇妙地碎了一地。 像是我无论如何都拼不起来了。 我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有些伤心,完全不明白哥哥为何这样,也不敢去问。 第二天齐司礼仍然不在家,傍晚一起吃饭时,我竟从齐叔叔口中听到,齐司礼明天就出国的消息。 “哥哥明天就出国吗!?”我第一次在饭桌上提高声音,难以置信地看向齐司礼,他仍不动声色地咬着饭粒。 之前他做设计作品时,我明明问过他比赛和出国的日期,他当时还认真回答了我:“提交作品也是在开学之后,开学时间是九月,大概九月初出国。” 可现在明明没到八月。 “怎么突然提前”的问询都到了嘴边,看着齐司礼冷峻的面容,我却突然胆怯了起来,我“哦”了声,迅速反应,礼貌道:“那,那哥哥祝一路平安,比赛顺利,学业有成。” 齐司礼“嗯”了一声,表示收到。 一顿饭吃得索然无味,饭后,我不死心地去问芳姨,齐司礼明早的出发时间,想要早起送他。芳姨回忆了下,说好像是九点半从家里出发。 接受了哥哥一月有余的好意和照顾,无论他现在如何,现在的我都不应该以此为由与他生气、赌气。我暗暗决定,明天无论齐司礼如何不理人也要坚持送他去机场,于是我提前就上了床,调好了闹钟,打算明天早起。 房间空荡荡的,我辗转反侧,黑暗逐渐滋生我的贪欲,我想了想,不打算只是送机而无所作为。即使临到头不敢问清楚齐司礼态度变化的原因,但也要鼓起勇气向他请求,请求去国外了也保持联系。 再次醒来,意识回归脑中的瞬间,我感受到了来自下腹的剧烈疼痛。 内裤和睡裙有着难以描述的潮湿感,我掀开被子一看,血已经流到床单上,形成了一滩滩的红。 血的颜色从中心的鲜红渐变至四周的暗红,刺眼的红放大了我的惊恐,我僵硬地挪动,甚至不敢起身。生理卫生课走神去画画的我压根不知道,这是少女的月经初潮。 此时不过9点,我故意提前半小时起床,害怕赶不上送齐司礼去机场。我强撑着身体起身梳洗换了衣服,将床上的血先盖住,内裤中也草草垫了一大堆纸,便走出卧室。 可走到楼下,芳姨告诉我,哥哥已经走了,他为了不错过航班,又提前了一个小时出发。 钝痛一瞬间从身体里两个部位一同生出,我下意识缩了缩身体,为了不给大人们添麻烦、让她们看出端倪,我甚至不敢用手去捂,只能强装无事地走回卧室。 哥哥已经走了,我失魂落魄地想,一步步缓慢地走上楼。 上楼后,我艰难地将衣服和被单都换下,躲进厕所慢慢清洗起来。铁锈味充斥鼻腔,我一遍遍滤着血水,控制不住眼泪大颗大颗地滑落,它融进被水流冲散的血里,像是心中的难过催生着我生命的流逝。 之后我回想起来,如果那天没有这么大的打击,我是不会做出写遗书这种蠢事的。我正确的做法是将身体状态告知家人,去询问发生了什么,如何解决。 可那天齐家的人没空理我,我大受打击,痛经和流血疯狂折磨我的神经,我基于现实做出判断,我大概是得绝症或着突发疾病,很可能快要死了。 我在厕所洗了一个多小时才勉勉强强将内裤、睡裙、被单上的血渍清洗干净,走出厕所时腿上像灌了铅,因为小腹的疼痛,压根直不起身。 我走到书桌旁,眼泪还在流,我从书架上随意抽出一张草稿纸,趴在书桌上,一个字一个字地写着遗书。 不知写了多久,我终于写完,我将草稿纸对折插进某个书页,这才下楼找芳姨求助。我带着满脸泪痕,双手冰凉,告诉她,我想去医院。 芳姨急急忙忙带我去了医院,期间还给齐叔叔打了个电话。 之后,绝症的误会在医生的正确科普下消解,我在输液室挂着水输着止疼的药物,看到齐叔叔走进了病房。他温和地朝我笑了笑,安慰道:“从小女孩变成少女了,这是人之常情,没事。” 我当时有种置死地而后生的后怕感,还带着符合我年纪的哭腔,我点了点头,问齐叔叔哥哥已经起飞了吗,他点头,我的眼泪决堤,哭得声音都压不住。 那时齐叔叔怎么哄我都无济于事,我固执地宣泄悲伤,直到齐叔叔说,他会给我个手机,方便我和齐司礼联系,我才冷静下来,逐渐止住了哭声。 成为少女的第一天,我迎来了突如其来的失恋和莫名其妙的绝症困扰,索性胡闹一通,将真实的情绪暴露给外界。 现在想想,那时还是年纪太小了。 我的回忆心酸又好笑,想起后面发生的事,我也感谢那时胡闹的自己,如果那时我再成熟一点,一定不敢扰乱齐司礼的生活,彻底淡出他的视野,也能达到那时齐司礼的目的,我们将成为最熟悉的陌生人。 下午上课疼痛感仍未消退,我向老师请假,打电话让齐司礼来接我。 他很快便到了学校。 “需要我背你吗?还是搀着就好。”齐司礼从班主任手中接过我,我看见他眉头皱着,一副担心的神情。 “哥哥背我出去吧,我太疼了。” 上课期间的校园很安静,路上没多少人,因为是夏天,齐司礼特意选择了走在树荫下,我环着他的脖子,发现他背我背得毫不费力,四平八稳。 我偏头看他侧脸,主动开启话题:“哥哥,光启的夏天没有轻云市的凉快,你觉得呢?” 齐司礼淡淡“嗯”了一声。 “你累吗,你累也可以放我下来我自己走。”我后知后觉地发现我们之间的亲昵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有些心疼他背着我会累,也有些不好意思。 “生病就老老实实接受照顾,哪有那么多可以逞强的理由。”齐司礼目不斜视,淡淡道。 树影摇曳,我看见阳光斑驳地爬上齐司礼头顶的碎发,有一缕树叶的光影十分嚣张,落于齐司礼的耳廓。 我看着他白净皮肤上的影子,情不自禁就抚了上去。 瞬间,齐司礼的身体有些僵硬,他没制止我的动作,只是沉默,像是在装作什么都未发生。 我才不给他淡定的机会,我望向他的耳尖,那处不多时已染上了绯色,我毫不留情揭穿他:“哥哥,你耳朵红了,你害羞了吗?因为我刚刚摸了你的耳朵?” “疼成这样还能叽叽喳喳地说话?”齐司礼不看我,他脚步加快,很快走到了车前,将我小心放了下来,然后为我打开了车门。 我落座于副驾驶,享受着齐司礼倾身为我系好安全带,享受着车内狭小的空间充斥着哥哥的气息,那些疼痛也被人重视和安抚。 不似从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