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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顾我,夜里睡得朦朦胧胧时,却听见他对我说,旭凤,若有一天你成为天帝,你断不用提防我。到那时,我连夜神也不做了,你给我一方山水,我便到人间去做个逍遥散仙,你若累了,每逢百年,还能到我那处多多闲,可好?” 他学着润玉的语气,端起锦觅留下的茶水凑到嘴边,却又一口未喝地放下了,他将手指向一个空杯,那杯中就盛满了清水。他喝了口水,眉间郁郁。 “我睡得迷糊,听得也不真切,只仿佛听见他说若我登上帝位,便连夜神也不做了,天界也不呆了,一百年才许我见一面,我登时便醒了,若是年轻个一千岁,我便要大哭一场,若是年轻个两千岁,那就非是兄长亲亲不能罢了了;但我当时已有五千岁,人人都说我该是意气风发的天界男儿了,我便只能将他拽起来质问他是何意思,为何闲来无事思索这些大逆不道的事情——我本意只是怕了,我怕他真不要我这个弟弟了,可话到嘴边又不愿意承认,只得假托些父亲春秋鼎盛、怎可琢磨这些的胡话。” “兄长听了我这义正言辞的疯话,也被吓了一跳,他本是坐在我身边,用手指细细地梳我的头发,被我一顿胡说,脸上竟什么表情都没了。又过了不知多久,他才说,凤儿说得对,是我糊涂了。” 鎏英听得揪心,她与润玉交往不多,只记得他做夜神时是个云淡风轻之人,做天帝时却是雷霆手腕,还总心道这人怎么两幅面孔,如今听来,润玉自幼便谨小慎微惯了,纵是有个弟弟对他一片热忱,可这凤凰小嘴叭叭的,看来也没少瞎胡说。 旭凤道:“时至今日,我便也总想不明白,他那日为何要跟我说那些——莫说我从未动过承袭天帝的心思,就是我有,我难道是那种连兄长也容不得的人吗?我自睁开眼便喜爱他,几千年来也未曾生过亲近保护之外的心思,他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平白疏远了我们的兄弟关系?” 鎏英摇头道:“几千年了,这都看不明白,看来尊上也只是表面聪明而已——”旭凤斜斜地瞧她,她也不怕,“你可知人说母子一体,母债子偿?你那天后母亲,实在是个,是个……”一等一的毒妇。她心道,顾着旭凤面子,改口道:“是个不能容人之人。她难道能少了多方为难?你只道是忽然疏远,没准背后有她日日挑拨。” 旭凤心里又怎么不知母亲荼姚是个什么性格,但他仍是脸皮挂不住,怒道:“我是我,母亲是母亲,怎么能一样?” “此言差矣,”鎏英道,“你是你母亲怀胎所生,她是金凤、你是火凤,无她哪来的你?鸟族朝拜、人人敬服,虽说你确实当之无愧,可润玉也不差,还不是因为你是天后独子,有她为你筹谋?你白日里受了这好处,夜里就该知道你和荼姚是一体两面、分不开的。” 旭凤张了张嘴,反驳的话却噎在了喉咙眼儿。神魔之战之后,他和润玉皆是避着这个话题,他心知一旦提起,就再也别想好了:他心里虽恨润玉逼死父母,却也知道父母倒行逆施,实在是有些活该。可他为人子女,又是这天上地下唯一一个说不得太微荼姚之人,每每思及此,便又怨恨润玉从不跟自己交心,哪怕就一点点,若他早些知道,若他早些知道…… 便怎么样呢?他又想,若他早知道一点点,便能补回那已经错失的千年时光,将那冰冷的璇玑宫连同那个人的心一同焐热吗?他心知冤孽是上一辈种下的,他与润玉,只是在定好的轨道上缓缓行至该在的位置而已。 本该就此放弃,这五百年来的不过五次相见,却又让他放不下手。 他叹了口气。花界泉水甘甜,他嘴里却全是苦涩。 “是我少不更事,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他说道,“我只知道母亲时常敲打兄长,可在我眼里,她是一等一的慈母,我便觉得她又能坏到哪里去?现在想来,那些变故便没有哪个是突如其来的,原就是早早种下的果,我却只顾着做自己的天之骄子。”他拿起杯子,那朴素的白瓷杯子底端有道细细的裂纹,他与润玉的分道扬镳,早如这裂纹一般早早埋伏下了,只他装作鸵鸟,佯装不知而已。 可润玉又何尝不是如此呢?他明知先天后为了旭凤早晚要对自己赶尽杀绝,不还是将这个弟弟带在身边,领他玩耍、哄他开心,连司夜之职也不要了,只为能留份兄弟亲情? 鎏英听得心中悲伤,润玉与旭凤皆是良善之辈,却因命运种种弄人,最后落得个辩无可辩的结局。 “罢了,其实缘深缘浅都有定数,尊上……”她正要开口劝解一番,却忽听一把声音道:“我回来了!”原来锦觅竟已到了门口。 旭凤“蹭”地一下站了起来,眼里透出灼灼光彩来。 “兄长……” 第三章 (三) 魔尊听完水神的叙述,脸上已是心如死灰。 非是天道难测,也不是人心不古,实在是猪队友太多。 “你走之前是怎么跟本座保证的?”他沉着声音问道。 水神拿人手短,只得赔笑:“哈,哈哈,这个,我是说了定能说动他,可谁想他不肯见我呢……”眼见魔尊就要发怒,她连忙将袖子一振,站起身大声说道:“可我带回了宝贵的信息!”她仔细一想竟发觉这话颇有道理,不由地眼前一亮:“这新六界时代,什么最宝贵?信息!” 此时天边已泛鱼肚白,果如蛇仙所说早霞遍天,美得不可方物。从前旭凤司火、润玉司夜之时,他们兄弟二人便曾伴着着早霞一同回璇玑宫去。润玉一声白衣,总被那遍天红霞染得一声艳丽之色。 旭凤站在窗边,对锦觅和鎏英的对话充耳不闻,似是又回到了那兄友弟恭、和睦亲近的年纪。润玉自布星台下来时,常常连双手都凉透了,旭凤最想做的就是将他双手握在手心里—— 那边锦觅还在细数自己此去收集的信息,似是要证明自己拿两千年灵力是受之无愧。 “小鱼仙倌欲要太上忘情、飞升上清天,此为其一!”她掰着指头数到,全然不看旭凤在一旁如受重创的脸色,“他前程往事,都已经不计较了,此为其二!” “怎么不计较了?”旭凤道,若是不计较,难道不是该来与自己相见吗? “他连跟扑哧君都和好了。”锦觅说,此话一出,就连鎏英都变了脸色。旭凤怒道:“什么叫’连‘扑哧君,难道蛇仙和他的过节,能比我跟他的过节还大吗?” 你太不会说话了。鎏英传音入密给锦觅。有这么说话的吗? 我错哪儿了?锦觅不明所以,我这不是安慰凤凰呢吗,从前那些往事小鱼仙倌都不在乎了。 那也不能说“连”呀!鎏英皱眉,魔尊在意天帝,想要天帝也同样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