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59
关静园的呼吸急促起来,却什么都没说。 “即使您阻止我跟恪己在一起,我也没想过把这个时间提前。当然,如果恪己因您而死,那么我会毫不犹豫杀掉所有我认为该死的人,”关藏视线逐渐朝下,落在关静园的手背上,又抬头看他外公,露出遗憾的笑:“可您再怎么样,也不该动马叔啊。” 药袋即将干瘪,关藏关掉阀门,换了一瓶药。 “你以为他听到你让他跟我私奔,他会欢欢喜喜地走吗?因为你还在呀马千家!你跟他相处了十几年,都看不出来你对他而言有多重要吗?!”严恪己不管不顾地朝他大吼,“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不是我,是你!” “这都是你的猜测,或许言过其实了……” “给老子地址,别他妈磨叽!”严恪己不耐烦地骂了一句粗话,揪起了他病号服的领子:“你一辈子搞不清楚自己的位置,你以为关藏也跟你一样?!” 严恪己像一道风刮了出去,焦灼和悲伤化成乌云,将马千家团团围绕。“不会的,这孩子……没那么喜欢我。”他跟自己讲。“我,我老看着他,还管着他。”他开始给关藏打电话,一次接一次地打。没人接。马千家四处环顾,却只能看到白色的墙壁。他将手掌按在心口上,憋闷到无法呼吸。 “马叔,mama不在了,你会走吗?”送走关乐花之后,关藏曾这样问他。 “我不走,我答应你mama了,我要陪着你。” 关藏没有说什么,只是“嗯”了一声。 “我在这世上在乎的人就那么几个,也包括你,马叔。” “——怎么会呢,我最信任马叔啊。” “我以为马叔会理解我的。” 马千家单手捂着脸,拼命地去捶自己那条不能动的腿,如一头困兽,绝望呼号。 严恪己没来过特需病房,从住院部下了车,要穿过好几道走廊。他脱了高跟鞋,奔跑在冰凉的瓷砖地面上。 “我是想给他一点警告,但还没动手,只是回收了电脑。毕竟他背着我去见了那个记者,又因为你mama对我怀恨在心。”关静园说。“车祸是个意外。” 关藏笑一笑,“不重要,您总会动手的,不是吗?”他把手指放在输液器阀门上。“除了外婆,每一个家人离去的时候,我都陪着他——包括父亲。我听着他叫我的名字,一点点衰弱,直至无声,我想这是作为家人应该做的。” 关静园看着他的外孙,只是看着,不言语,不挣扎,愤怒和悲伤都在他歪斜的面容上消退了。祖孙俩看进对方的眼里去,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他看见女儿嫁人,看见关藏刚出生,软乎乎的小手攥着他的食指;看见小时候的关乐花,蹦蹦跳跳,穿着小花棉袄,梳着他笨手笨脚编出来的羊角辫;他看见年轻的关怡,从刚开动的火车上跳下来,扑向他怀里。 而他看见葬礼上那有些陌生的外婆的照片,那是不久前从铁栅栏里伸出手,抓着他问“小孩小孩,你认识我吗”的老太太;他看见那些工人们戴着白花参加父亲的告别仪式,交头接耳;他看见爱丽丝要自己给她讲故事,闭上了眼睛,看见mama守着meimei没有呼吸的身体,不愿离去;他看见mama的最后一句话是笑着说的:“mama不会离开你。” 他看见工厂倒闭,以前的高级技工在街上蹬三轮车,他的退休金和积蓄将成为关家唯一的收入来源;他看见干部来宣讲,商铺老板们窃窃私语,拿不定主意,合不合营?求不求个进步?合营是不是什么都没了?不合会不会被打倒?他看见hong卫兵砸那些资本家的门,批斗,一夜之间,老朋友老对手们死了好几个。 而他看见外公跟母亲说,“他改了,再跟他好好过日子,生个孩子吧”;他看见外公要遗弃爱丽丝,毫无动容的脸孔;他看见外公对父亲的疼爱超过了自己的女儿;他看见父亲沉默而凶狠的脸,说他“长得不像我,到底是谁的种”。 他们各自看见自己的人生,没有对错,不论对错。最后的悲喜,也无关对错,如永不相交的轨迹,从不相通,各自飞散。 “关藏!你在吗?关藏!” 拍门声与叫嚷将两个灵魂拉回现实。关静园看见他的外孙,突然地惊惶,像个小孩子,手足无措:“哎……怎么会呢……怎么办呢?完了,他要生气了。” “cao你妈,放开我!我他妈找人!” 保安来了,外面起了争执,扭打起来。特需病房跟干部病房一样,不是一般人能住的。深更半夜,闯来个来者不善的陌生人,出事了医院怎么交代。 关藏盯着门,喃喃地说:“恪己——” 严恪己不是软柿子,你拦我我就骂你,你骂我我就打你——打不打得过,先打了再说。手脚并用,高跟鞋当武器,俩保安弄不过他,拿对讲机叫人,突然被一只手抓住了。 “是来找我的,误会了。”关藏打开了门,说道。严恪己一脚把他踹进屋里,锁上了门。一室一厅的高级病房,客厅沙发上躺着一个女人,睡着了,呼吸均匀;卧室轮椅上的老头子,歪着头,浑浊的眼睛正盯着他。都还活着。 关藏站在一边,捂着被他踹了一脚的肚子。 严恪己假发早就没了,平头,大圆耳坠被扯掉一个,两手抓着自己的高跟鞋,跟保安打仗打到鼻子,鼻血流到嘴里,他“呸”地吐了一口,拿手背擦了一下,血抹在人中上。 “恪己……” 严恪己冲过来给了关藏一拳,关藏跌在地上,严恪己跳起来骑在他身上拿鞋尖抵着他的喉咙:“你他妈答应过我什么?!说过的话当放屁吗?!” 关藏又一次看见了,烧在严恪己的眼睛里,火一样的箭。 那箭射穿了他的心脏,让他死了,又新生。 第四十九章 关藏被打得嘴角开裂,怔怔地盯着他。关静园呼哧呼哧地喘着气,吼道:“你敢打我外孙!你算个什么东西!” “你给我闭嘴,老几把登!”严恪己举起手里的高跟鞋,指着关静园:“我想怎么揍你外孙就怎么揍!管得着吗?!”骂完又低头恶狠狠地盯着关藏,“答应过我什么!给我重复一遍!” 气得关静园呜噜呜噜地不知道在骂什么,轮椅现在是手动模式,他推不动。 “只要你在的一天,我绝不因自己的情绪而杀人,为了你也不会。” “大点声!” 关藏就大点声,再大点声,重复了三遍。 “那你今天在干吗?现在几点了?沙发上的又是怎么回事?!别跟我说你们祖孙俩叙旧!是不是想跟我玩‘不是为了我是为了你马叔’这种文字游戏?!”严恪己搜他所有衣兜,发现了一支空了的注射器。把关藏揍得眼镜都飞了,掉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