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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思

    

心思



    且说云裳再度被苏承带走,白秋露心中又开始后悔,她不敢告诉封晚梅实情,只能将全部的事情都推到谢钊铭身上。

    封晚梅怕云家人知道乱了阵脚,且云蓬英那个个性没准又会对云裳训斥一通,只得编了个谎先圆过去。

    前些日子云裳一直住在她的公寓,便是再有一日两日不回去,封晓荷也不会多疑。

    封晚梅想到谢钊铭做的事,气得头疼,当夜便回公馆找大太太理论,白靖世知晓后也急忙派人去找谢钊铭,只是他人就像蒸发了一样,便猜测可能是苏家先动手了。

    苏承回过头料理这事,已经是第二天中午。

    在他离开金禾门的时候,谢钊铭那一伙已经被看了起来。这帮纨绔不学无术,成日纸醉金迷,不过仗着家中有几分薄产,被一番恐吓就招架不住了。

    手底下的人告诉苏承:“那个谢钊铭好像是白家的亲戚,少爷您看……”

    提到白家,苏承倒是稍微有了那么点印象,那天白家的晚宴上大太太似乎带着自家的侄子打过招呼,好像就叫谢钊铭。

    再看谢钊铭的脸,苏承隐没的记忆再度开启。他与云裳最初认识的那会儿,此人还纠缠过,那时候云裳看他也如同救命稻草一样,急急忙忙往他跟前凑,明明是有求于人,偏生端着一副并不擅长的样子,他看得有趣便开口解围,原不过无足轻重的事情。

    现在想想,没在那时候打断这谢钊铭的腿,倒是有些失策了。

    “白秋露那边叫人看着没?”

    苏承心思何其缜密,谢钊铭虽是罪魁祸首,可白秋露一个养在温室的娇小姐哪能步步都碰个正好。他最不信的便是巧合,直觉白秋露瞒了一些事情,只是碍于云裳对她足够重视,才没跟谢钊铭一块抓回来。

    “一直没出来过,倒是白家那边有了动静,看样子白靖世已经知道了。”

    苏承自不怕白靖世知道,如此倒省了他再多费口舌,道:“把人送过去,白靖世若不知道如何处置,便替他料理。”

    手下颔首应声,心想以白靖世的精明应当也知道明哲保身,为了个废腿的异姓亲戚出头,不是白靖世会做的事情。

    白家那里几欲翻了天,云裳却一觉睡到了大下午,黑甜黑甜的。就是醒来仍觉得不舒服,身上发虚脚底发软,整个人都透着“纵欲过度”四个字。

    她不禁恼恨自己记性过于好,没神志之前的事情都能回想起来,醒来许久还埋在床上翻来覆去,长吁短叹。

    如今这没发生跟发生了差不多的情况,倒还不如真发生了……被迫伸出去的头没砍着,刀还随时悬在脖颈上,这是最难受的。

    听到门把扭动的声音,云裳受惊一般赶紧又躺了回去,只是装睡她不擅长,只能侧着身揪着被角放轻呼吸。

    苏承走近床前,看到她忽闪的眼睫毛,便知道她是醒着的。

    “一会医生过来检查,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要说。”

    “不用了吧……”云裳一想自己中的那种药,觉得挺难为情。

    “药的成分不明,怕有副作用。”苏承耐心言明,见她神色尚好,眉心略松,“谢钊铭——”

    “你随便处置吧,让他吃个教训也好。”云裳知道他既提起来谢钊铭必然没好果子吃,加之这人此前对白秋露那般,也算新仇旧恨加一起了。

    苏承见她一口都定在谢钊铭身上,也没提别人,那急急忙忙的神色怎么都有点遮掩的意味,心知肚明她的小心思,也就没有多盘问,只是提醒她:“别把身边的人想得太单纯,除了自己没有可信的人。”

    云裳垂下睫毛动动嘴唇,没吭声。

    须臾,佣人将午饭送上来,苏承顺手端起粥碗来喂她。

    云裳觉得怪不自在,忙伸手去接,看到自己手腕上隐约的红痕还没有消退,一时觉得手里的碗更烫人了,只好用别的话来转移注意。

    “我想给家里打个电话。”

    苏承知道她记挂什么事,道:“你姨妈说你还在她那里,估摸你家里还不知道。”

    云裳大大松了口气,不然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无缘无故在他这里过了一晚上的事,但愿这团火能包得久一点。

    在苏公馆又留了一日,云裳方觉好了些。只是除了不知情的家里人,她跟苏承的关系在其他人眼里是再单纯不了了。

    面对封晚梅的欲言又止,云裳也无心再解释,只当默认。

    封晚梅想到此事前因,又将谢钊铭骂得臭头,连带大太太也没了表面的客气,“这次她谢心瑜不给我个交代,我跟她没完!”

    云裳心想她还不知道白秋露的事情,不然拼命都是轻的,这次谢钊铭被苏承料理了,倒是顺带出了这口憋屈气。

    云裳安抚了封晚梅一阵,始终不见白秋露,便道:“小姨我去瞧瞧秋露。”

    封晚梅想到这几天白秋露都闷闷不乐,想是担心她的缘故,忙道:“那丫头估计还在因为那天的事情自责呢,要看到你没事,她也好安心。”

    云裳没有说别的,一径去到白秋露房门前,门锁扣得紧紧的,敲了几下只换来她不耐烦的拒绝,只好开口:“秋露,是我。”

    里头安静了好一会儿,云裳耐心等待,终于听到里头克拉一声,门开启了一条缝。

    “不让我进去?”云裳看着歪在门边小心偷看的脑袋,如常一般眉眼温和。

    白秋露一时更不敢看她,垂着脑袋把门拉开。

    云裳顺手关上门,拉着窗帘的卧室又变得晦暗起来,连一丝风也不透。

    “一直呆在房里,是想闷坏自己不成?”云裳说着,走到窗前将帘子拉开,外面大好的阳光照射进来,盈满一室。

    当了两天的蘑菇,白秋露都有些适应不了,抬手挡了下。

    云裳就站在窗子边,阳光打在她身上,白秋露觉得有些耀眼,忍不住眯缝眼睛。

    她本就一时冲动,这两天一直在懊悔自责,却又不敢将心事抖露,每每都不能安心入梦,眼底挂着两圈黑。

    她清楚云裳已经知晓,也不打算死鸭子嘴硬,只是一动嘴还没说什么,先掉了两行泪珠子。

    云裳见状,轻叹了一声,走过去摸摸她的头发,“你这丫头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我不是说过,没有喜欢廷溪哥,你又何必多此一举?把我真的推给苏承,你就放心了?”

    白秋露以为她只是有所察觉自己端过去的那杯果汁,未想连这点隐秘的心思也瞒不过她,当下更觉后悔,埋在她怀里哭道:“是我错了……我只是当时想岔了,我也不知道那时为什么会那样做,我确实有这么想,也想报复谢钊铭,我……”

    云裳顺着她的背,一句责怪也没有。她清醒的时候也都想过,左不过就是这么两个原因,只是他们一向亲近,白秋露在她心目中一直都是单纯活泼的小姑娘,一下悖于往日行径,多少让她感到吃惊。

    “这一次也算我们走运,起码不用再防那谢钊铭了。”

    白秋露自己抹了把眼泪,抽抽噎噎的,“表姐你不怪我?”

    “怎么不怪?”

    白秋露见她肃起脸,怕她不肯原谅自己,有些气短。

    “你我打小就在一块儿玩,我何曾对你有过欺骗和隐瞒,我三番四次说的话你倒是一句没听进去,只会自己胡思乱想。”

    “我再不了!我那天看到谢钊铭,脑子就乱了……”

    云裳心想再有下一次,自己可不确定还有没有这一次的运气。其实说白了,她不怪白秋露也是因为自己没大碍,纵然苏承……可扪心自问,如果是换一个人,她大概就不是现在这种心境了。

    且不说她跟白秋露的姊妹情谊,就是为着小姨,她还是会对白秋露多为谅解,所以本来也没打算怪她。

    不过看她对常廷溪藏的心思颇深,以后若再有情急之处又疏于思考也不一定,遂叮嘱道:“秋露,无论你跟廷溪哥以后怎么样,你都要记得不能丢了自己,这世上不是少了谁或是得不到谁就没法活了,知道么?”

    白秋露有愧于她,对她说的话自然连连点头,只是这些话中的深意领会到多少,也未可知。

    封晚梅见姊妹俩关在房里说体己话,便没打搅,打电话给白靖世想询问事情如何处理了,但没人接通。

    殊不知此刻,白公馆正闹得不可开交。

    大太太心疼自己的侄儿,指着仍不肯罢休的白靖世骂:“钊铭已经赔上了一条腿还不够吗?苏家都将人送回来不计较了,你还要怎样?你是要逼死他不成!”

    “他一条腿值什么钱?这次要不是秋露才没至于酿成大祸,我白家都有可能赔上!”白靖世听太太一味袒护,气不打一处来,“不计较?苏承要是不计较就不会把人送过来,我告诉你趁早把你的宝贝侄儿打发走,若还在平州叫苏承看见,别说是一条腿,就是一条命也怕留不住!”

    “他都断了腿了你叫他上哪儿去?”

    “从哪儿来的回哪儿去!”白靖世扬手,见太太欲言又止,心中早已不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好兄弟把家产赔了个精光,这才让儿子上我这里来打秋风,这些日子我供吃供穿供享乐,已经仁至义尽了。他若乖觉些在厂子里挂名个职位我也不多言,可现在闹出这么大的事情来,你让我在苏承面前如何立足?”

    白靖世一通话,让大太太的气焰也小了下来,擦了下眼泪尽量跟白靖世商量:“好歹……也让他伤好了再说,这样回去我怎么跟我兄弟交代。”

    “先想想怎么跟苏家交代吧。”白靖世怎么不清楚苏承把人送来的意思,他若再不表个态,就成了袒护谢钊铭的人,那可不是说着玩的。

    “你给钱也好,安排伺候的人也罢,总之不能让他在平州久留,不然苏承要是不泄恨再把人抓起来整治,我可没那个本事拦着。”

    话已至此,大太太也不能再辩驳些什么,且看谢钊铭回来的那个样子,还有什么是苏承做不出来的。以前人人都道苏承是个活阎王,她没沾上边也不当回事,现在才明白这话竟有十分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