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选

    白靖世这厢将谢钊铭马不停蹄送离平州，后脚便备了礼亲自登门致歉。

    幸而他此前还记得过问封晚梅，才没有直接去了云家捅漏了事情，得知云裳在苏公馆，阵仗便越发大了。

    云裳不耐烦与白靖世周旋，加之这两天不知是否药效的原因，坐着就想躺，报社请了假也有几天没去了，便全部扔给了苏承。

    左右白靖世是看他的面子，跟自己也无甚关系。

    在苏公馆住着不是长久之计，云裳隐约提过一次要走，不知那会苏承是没听到还是没听懂，也没了后话。

    待第三日头上，云裳心里有些许焦虑，不想苏承倒是主动问她去封晚梅的公寓还是回家。

    “好些天没回去了，怕时间久了我妈他们担心。”

    苏承点点头，让司机开车。

    他去云家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即便云蓬英再不满意也拦不住他上门，是以云裳也没多言语。

    不过她刚坐定，苏承就抛给她一个大问题：“回头选个日子，先订婚。”

    云裳远远没想到这些事，听后一时发愣。

    苏承自诩已经足够耐心，也被当中这些岔子消耗得差不多了，见云裳不言语，不想再等她做决定，直接道：“要么订婚要么结婚，自己选。”

    “那结吧。”几乎是下一刻，云裳便脱口而出。

    这回倒是轮到苏承发愣了。

    他以为她怎么也得考虑很久，又要对自己讲一堆大道理，然后勉为其难地选择订婚。

    她这么干脆的态度，倒是让苏承拿捏不定了。

    云裳觉得早结晚结都得结，何况两人都滚到一张床上了，再拿着端着也是掩耳盗铃。

    抱着早死早超生的心态，云裳一脸淡然地回看苏承，“你安排吧，只别吓坏我家里人。”

    苏承的目光在她脸上巡视了半天，头一次觉得自己看不透一个人，不过她答应结婚也合自己心意，若不接着倒是他犯傻了。

    终身大事两人就这么敲定了，苏承是没亲族可禀告，云裳则是不敢跟家里提，所以结婚的消息一出来，全平州的人都震惊了。

    就连死对头老韩家都觉得不可思议，起先还以为苏承是要搞什么大动作，看上了哪家举足轻重的千金意欲联姻，得知对象是一小门小户的人家，便觉得他是在抽风。

    云裳家里人这边，除了封晚梅觉得意料之中又替她感到丝丝窃喜，其余无不是愁眉苦脸，好像云裳真的被山匪抢去做压寨夫人一样。

    反应最大的莫过于云蓬英，苏承带着聘礼上门这日，云蓬英压抑了个把月的脾气终于爆发，那丰厚的礼单看都没看便撕了，扬着手下逐客令：“我不会把女儿嫁给你！你滚！”

    云蓬英虽说一把年纪，但作为平头老百姓，多少也是忌惮苏承的。此前他即便再不满，都是忍气吞声，如今这一发起火来半点不客气，倒把其他人都吓了一跳。

    封晓荷生怕苏承一生气就拿枪崩了这老头，连忙上前劝抚：“老爷……”

    云蓬英态度半点不虚，连声吼道：“滚滚滚！滚出我家！”

    比起云蓬英的火冒三丈，苏承可谓稳如泰山，也没有因为被骂而感到丝毫恼怒，做足了一个女婿该有的谦逊。

    “礼单我随后叫人再送来，二老若有其他要求尽可提。日子就定在十月二十九，便麻烦二老加紧些给云裳做准备，所缺物资均有苏家承担。”

    云蓬英见他似乎听不懂人话一样，手里的拐杖直指向他，往前走了几步，“我说了不会把女儿嫁给你！让你滚明不明白！别以为你苏家有钱有势，就可以做这强盗行径！”

    “您老既然认为我是强盗，那我也该做出个强盗的样子来。”说话间苏承转了转戒指，看了眼后面一直闷不吭声的云裳，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人我是要定了，此番只是例行通知，并不是征得你们同意，还望二老能明白。”

    “你——”

    云蓬英由不得举起拐杖，被云裳上前拦下。

    “好了爸，别跟他置气……”云裳生怕他再激动些就气过去了，帮他顺了顺胸口，以眼神示意苏承适可而止。

    她早知苏承做事的方法不会太温和，倒不想这人真把自己当强盗了，这哪是议亲，分明就是抢亲罢了。

    不过这事怎么说，她家里都会觉得不合适，所以什么方式反而不重要了，眼下还是怎么安抚好自己老爹为好。

    苏承走后，家里可谓一片愁云惨淡。

    软红看云裳表情平平，只以为她是哀莫大于心死，还哄着她道：“小姐你要实在难过，就哭出来吧……”

    “好端端的我哭什么，高兴还来不及呢。”

    众人一听她这话，均担忧地望了过来。

    云蓬英沉吟半晌，蹙起的眉心好像都多了几道褶子，最后叹道：“说到底……是我没本事，连自己女儿也护不住。”

    父女俩这些日子都在置气，连同桌吃饭都少有，云裳想到方才他站出来赶苏承的样子，只觉得心里暖呼呼的。

    往常父亲只逼着她嫁人，甚至都不曾过问她的意愿，这还是头一次他为自己的终身大事如此大发雷霆。

    云裳当即挨过去，趴在云鹏的背上摸他快要秃完的脑袋，“爸我今天真高兴，你会为我说话！”

    云蓬英感觉到头上被女儿的手挠过，痒痒的，带着一股调皮劲儿。印象中，这些举动已经很模糊了，他甚至想不起来，自己跟女儿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了隔阂。

    只是听到云裳还笑嘻嘻的语气，云蓬英不禁更加担忧，“云裳你……”

    其他人的眼神无不如此，只觉得云裳这幅样子在今日的气氛中实为异常。

    “小姐该不会受刺激了？”软红看着云裳摸云蓬英的脑壳，没来由一阵惊悚。

    “咒我呢。”云裳睨了软红一眼，再度坐回去，“你们不必这样烦恼，我是真的没有不开心。本来以为跟了苏承只能当个姨太太，现在居然能当太太，说起来我还赚了。”

    古板如云蓬英也清楚这笔账，在苏承名下岂有赚的？不赔上性命都算轻的。

    “这事我决计不会同意，就是拼上我这条老命，也不能让苏承如了意！软红去给小姐收拾东西，明天一早你们就动身去越州，那里是沈家的地盘，我就不信他还能飞过去闹腾！”

    云裳见状，反而笑起来，问道：“我走了您跟我妈还有这一大家子怎么办？被苏承抓起来严刑拷打？”

    云蓬英硬气得很，“我们都是一把老骨头了，大不了就是个死！就是死也不会漏了你半点行踪！”

    见封晓荷也点头附和，云裳越发觉得好笑，摁着云蓬英的肩膀坐回去，“您还是留着这把老骨头好好享几年清福吧。”

    “云裳，你爸爸说的没错，先去越州避一避，你外公也认识一些有名望的人士，或许还能庇护一二。”

    “这有什么可避的，从苏承第一次来我就没想过还能独善其身。”此前跟着苏承扯谎，云裳已经把该说的话都说尽了，如今也不过拿出来又润色一遍。

    只是她跟苏承地位悬殊，所以家里人一致觉得不对等的关系不会长久，无论苏承的表现再怎么温和谦逊，他都是仗着权势得尽便利的那一方。

    如今苏承做足了强盗做派，她也懒得替他扭转形象，顺水推舟，随波逐流了。

    这事自然没能躲过左邻右舍爱瞧热闹的，都无需苏承再怎么渲染自己当前的形象，他强抢民女的事情也不胫而走。

    此前歆羡云家的人，这时候无不在唏嘘，摊上这么个佛爷，那小庙怎么容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