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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既怕李信靠近她,光想到他身上那衣袍她就受不了;她又怕李信不靠近她,连亲她,他都起码犹豫了两次,两次都没有亲下去。 闻蝉眼睛水灵,天生会说话。她幽怨无比地瞪着李信。 李信忽而扭头,仰着脸在下方张开手臂,他的眉峰在夜中锋芒锐利。李信对她吹口哨,“跳下来!我接着你!”他还笑眯眯,“又在心底诽谤我什么?知知,你再这样背后骂我,小心我把你留这里,自个儿走了!” 他就想她害怕,让她服个软。 但闻蝉眨着眼睛看他:“你要是舍得我吹冷风得风寒,一晚上孤苦伶仃无依无靠,就走好啦。表哥你那么心狠,我又指望你什么呢?” 李信:“……” 被她怼得无言以对。 好半天,李信恶狠狠道:“你不过是仗着我对你好罢了!” 闻蝉:“你对我好有什么不对的么?你喜欢我,你不对我好,难道还打算对我坏么?你想求我喜欢,不应该对我好么?你有什么委屈的?” 李信愣一下后,便被她口中理直气壮的“你喜欢我“给击中。他无话可说,又被她逗得微笑起来。他笑得闻蝉脸红,而他张开手臂,将跳下来的小娘子一把抱入怀里。 李信笑眯眯,“我们知知说得对。我不对你好,又能对谁好呢?” 我们知知…… 女孩儿脸涨得通红。 这一次,闻蝉就光顾着刺激与忐忑交织的奇异感,忘了她表哥身上的味儿了。毕竟,在那股难闻的味道之外,闻蝉还能闻到好闻的混着阳光的少年肌肤的气味。暖融融的,像一团烈烈火焰,让她心安。 李信又引着她说话,逗她天南海北地聊。 闻蝉的十四岁与十五岁之间的这一年的除夕夜,是与李信一起度过的。她后半夜都与李信在一起,冒着可能被父母责罚的危险,跟少年郎君溜出去玩耍。她偷偷摸摸,跟李信做一些平时绝对不会做的事。 再往后,她似乎睡着了。 似乎二表哥与她说什么话,她没有听见,只昏昏睡去。好像二表哥笑一声后,俯下身,在她脸上轻轻亲了一下。再好像偶有一瞬醒来,闻蝉在模糊的意识中,发现表哥背着她。 闻蝉已经非常困倦了,她含糊搂紧他的脖颈,喃喃:“表哥……” 李信答:“嗯。” 并没有什么意义的话。只是确定他在而已。 闻蝉趴在在他背上,昏昏睡去。 浩荡晨风从南刮到北,灯海从东走到西。孤寂小巷,万家明火。灰白半黑的天幕下,烟火照耀出十里红妆的幻影来。李信背她走在凉风中,再爬墙上房,送她回到房中休息。 第二日,大年初一,小雪飘落。从寒冬到暖春,新的一年从头算起。 曲周侯在大年初一的上午时,没有与睡眼惺忪的女儿多说两句话,然在女儿出去跟同龄女郎玩乐时,曲周侯看到了李信腰上系的玉佩。 乃是一套玉环,环环相扣,玉石清润,环扣工巧。 因为李信从来没有系这些的习惯,他陡然开始学会系这些,曲周侯就多看了两眼。而看两眼后,他就看出乃是一块女式玉佩了。 女式的…… 曲周侯望眼女儿,这是闻蝉的玉佩,他认得出来。 闻蝉的玉佩,却系在李信腰间。想到这两个小孩子肯定背着他们在干什么,曲周侯额头被震得突突突直跳。曲周侯初初发现他的女儿,也许与他以为的不一样,也许真的和李二郎有点什么。 然而曲周侯都没有探知真相的心情——丘林脱里对闻蝉的求娶,如鲠在喉,让曲周侯始终别扭。 比起这个,李二郎的放浪形骸,又算得了什么呢? 新的一年,万物苏醒,百废待兴。多少隐秘的东西埋在雪下,等着发酵的那一天。李信好几日没有见过曲周侯,曲周侯早出晚归,似乎完全忘了对李信这个外甥的训练。 李信再见到曲周侯的时候,是在丞相家的府门外。 那日是年后的一天,朝廷尚未开印,丞相府前的门客络绎不绝,投递宗卷,想依附于丞相。李信与李晔从丞相府中出来,心情愉悦。李晔捧着丞相亲笔的竹简,更是激动无比。 他们从年前就开始因为会稽的事情求助长安大人物们,走了不少关系,送了不少礼。两个少年都十五六岁,却独当一面,互相扶持,在长安打开了一条线,为会稽所奔走。 而在今天,丞相终于给了他们回复。 会稽乃大楚要地,既有灾祸,长安不会坐视不管。丞相等三公相商量后,给会稽批了一笔粮食与钱财。不枉费李家两个儿郎,日日将会稽之事讲了一遍又一遍,不停地说那边的情况现在有多糟。 当拿到了这封宝贵的宗卷后,两个儿郎心里的大石都落了地,变得轻松无比。他们说着如何把这个好消息传给李家,如何回去就写书函。就是在这个时候,看到府门前有高头大马过来。马声浩荡,气势如虹,惊得门外的文弱书生们脸色煞白。 闻平下了马,立刻有小厮过来牵绳。一旁与书生们讲解府上规矩讲得很累的管事,急忙殷勤地过来,请曲周侯进府。 看到李信与李晔后,闻平意外了一下。 李信:“舅舅!” 李晔也跟着李信问了好。 曲周侯淡淡点了点头,都没说什么,便与两人擦肩,登上丞相家大门。李信回头,看到曲周侯走得心事重重。 自从除夕回来后,曲周侯一家,都有不同程度的忧烦之色。 李信若有所思。 “二哥,我们回去吧?还得给会稽写书!“李晔在后道。 李信回过神后,把手里卷宗往三郎怀里一落,“你把这些带回去,我去处理点事儿。” 李晔都没来得及抗议,他二哥的人影就像一道残影一样从他眼前飘过。一晃眼,李晔连人都看不见了。 李晔:…… 武功高超,很了不起么? 真是欺负人。 李三郎叹口气,任劳任怨地捧着卷宗离去。李二郎却已经绕到了丞相府后门处。两三个守门的卫士,对他来说不值一提。李信选了个合适的角度,就跃上了墙头。 丞相府上地势曲折,李信却也不去前院偷听人说话。他在后院绕了半天,小心避开卫士们,晃晃悠悠。 日照头顶,昏昏沉沉。 吴明趴在案头上读书读得稀里糊涂,他眼神乱转,又昏昏欲睡。多少次想逃出屋门,门却被人从外头锁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