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10「叛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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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 高启强突然驾临公司,没提前打过招呼,悄无声息站在办公区门外,越过玻璃门看见他的小秘书正在走神。 细长的黑色水性笔在朱朝阳指背上滑动,笔杆绕着指节从虎口转到尾指,再顺畅地转回原处。年轻人的视线还盯在电脑屏幕,眼珠放空不动,面无表情时睫毛在漆黑瞳孔上投射一层疏离,使他看起来仿佛跟世界不大相熟。 高启强了然,这孩子心情恐怕很差。昨晚他给朱朝阳碰了个软钉子,今早小孩儿不打招呼来公司打卡,起床时刻意没叫他——这其实是常事,无非是想让长辈多睡一会儿。但高启强不信朱朝阳真有那么情绪稳定,否则也不至于坐在工位上发呆,实在不像他。 大人不跟闹脾气的孩子一般见识,决心率先破冰,抬手在玻璃门上轻扣两下。朱朝阳闻声抬头,彼此视线相触时,表情迅速被刷上一层鲜活,先是讶异,而后是难以掩饰的欣喜。 那神情很令年长者受用,好像目睹小狗管不住尾巴乱摇的场面,一时很想摸摸小孩儿的头。碍于身处工作场合,高启强指一指楼上,头也不回地进电梯去顶层办公室。五分钟后朱朝阳跟过来,发觉高启强给他留了一掌宽的门缝,直接推门而入,见他的好上司翘腿安坐沙发上,夷然自若地摆弄茶具。 高启强甚至还戴着那个手环,像在证明年轻人对他所做的不过是些叛逆期小把戏,不屑放在心上。正如昨晚,朱朝阳分明清晰无比地读出高启强呼吸中压抑的恼火,良久沉默后却只听见不清不重的一句责怪,话里竟然还带点无所谓的笑腔。 “你个死僆仔。这东西哪是给你这么用的,没个正经。”高启强笑骂,伸手摁着朱朝阳的脑袋揉进颈窝中,封堵他继续说话的可能,彻底结束话题:“困了,睡觉。” 年轻人的算计失准,犹如一拳打在棉花上。长久观察以来,朱朝阳自以为已经足够了解他高叔叔的性情,高启强平日再怎么以温吞和蔼的表象示人,也掩不住在京海生杀予夺的上位者骨子里的骄横。这样的一个人,似乎怎么也不可能容忍小辈开这种过于冒犯的玩笑。 但他这一年来实在是被宠纵得太过轻敌,完全低估了大人打太极的功夫。明明从前就领教过,高启强这淡然置之的态度就与从前被他撞破家庭相册时如出一辙,一招避重就轻简直百试百灵,四两拨千斤地让他渴求被正视的诉求变得像个笑话。 朱朝阳走向沙发,半心半意地想着,高叔叔难道就没有任何弱点吗? 早就知道男人的逆鳞在哪里,只是刺痛这头猛兽的风险太大,原本觉得不到万不得已,实在没必要冒险。 但他真的快要耐心告罄了。 朱朝阳心事重重,加之确实有小脾气作祟,坐在高启强身边也不主动搭话,手上有条不紊地温杯洗茶。他跟在高启强身边已经很久,这套活计相当熟练,什么茶种要用多少度的水,全部了然于胸。 “怎么不讲话?我可是特意来见你的,阳阳。”倒是高启强先开尊口,看出小孩儿似乎在赌气,他还觉得新鲜。目光落在朱朝阳下巴上不太显眼的小痣,冷不防伸手去摸,指尖揉挲那一小块皮rou,非要逗板着脸的年轻人破功。 朱朝阳屏了屏息,先把手中的水壶搁下,这才捏住那只捣乱的手,花半秒钟从情绪面具中挑出最和煦的一个戴上脸,扭头朝高启强笑起来:“刚才脑子里还想着工作的事呢……我有点分神了,高叔叔。” 那笑容的演技很精湛,若非才抓包年轻人在工作中走神的真正模样,高启强几乎要信了他的鬼话。他不点破,任凭对方自行消化那些难解的不甘和郁结,抽回手来端起茶杯,兀自说下去:“收收心,晚上我还打算带你去饭局呢,你在领导面前这么心不在焉可不行。” 朱朝阳一怔,继而讶异地扬起一边眉毛。不是没有陪高启强赴过酒局,却只有商业应酬,每每提及领导之类的字眼,他总要被支开。猜得出高启强不肯让他去见的都是政界大人物,精于揽权纳贿的领导们各个行事谨慎,推杯换盏之间暗度金针,轻易不愿见到生面孔——除非能确定,此人与他们利益一致且口风严密。 “虽然我是很高兴……”朱朝阳斟酌道:“但这样合适吗?我跟您去那么重要的场合,会不会太唐突了?” “这有什么唐突的,你跟着我也有些日子了。”高启强笑了一声,勾勒兰叶的白瓷茶杯在手中轻轻晃动,盯着杯底茶叶飘忽,语气也轻描淡写:“早跟他们讲过,我收了个很能干的年轻人做义子。所以阳阳,等见了这些叔伯们,你可不能再走神掉链子。” 朱朝阳笑不出来了。 原来如此,这就是高叔叔想出的维稳手段。适当地给予他更多人脉与权限,带他抛头露面,让彼此间的利益彻底绑死,借此无声地承诺他们不会再轻易分开。 一箭双雕的绝妙计策,不愧是高叔叔能想出的主意。好个义子,真是再方便不过的头衔。他们一个是对年轻人溺爱纵容无度的的父辈,一个是对长者过度关心的孝顺小辈。反正rou体关系已经断绝,无论两人之间再发生什么出格的亲密,全部将被这重身份划定为欠缺边界感的亲情,容不得任何一丝暧昧夹杂其中。 朱朝阳与高启强相识至今两年有余,年长者对他不动声色的拿捏从未停止。 这老谋深算的大人当初拿情欲作饵料,巧妙地将年轻人对生父的狂热痴念转嫁于自身,令朱朝阳凝视自己的眼神一天比一天更像故去的手足。可一旦映照着故人身影的肥皂泡倏然破灭,他又如此独断专行地给彼此的关系安上新的定义,与此配套的另有规矩,如果朱朝阳想还留在他身边,就必须严格遵守,管好欲望,不准过多贪求。 “知道了,我会注意的。最近……天气太热,我是有点没精神。”半晌,朱朝阳低声接话,把负面情绪收拾得干干净净。他知道高叔叔必然能看出他的识趣和隐忍,每当此时,正是获得年长者垂怜的最好机会。“是吗?你可千万别是要风热了。”果不其然,高启强眼神关切,伸出手来抚他的额头,没摸到什么发热的征兆,指腹滑落,又去贴他的脸。 “不知道,也可能是这几天压力有点大……”朱朝阳侧过头,将脸颊拱进大人的掌心,那点还没褪掉的婴儿肥摸着很软,触感很叫人喜欢。高叔叔喜欢乖的,他便极力乖给大人看,脸孔也埋进对方的手中,却又冷不丁探出舌,轻柔描摹那些曲折掌纹。 朱朝阳不信,有所贪求的真的只有他一个。 于是他又轻声请求:“您就在这里帮我排解一下压力,好不好?” 话说到这个份上,起码在高启强看来,朱朝阳的意思已经不言而喻。 在办公室里做这种事,荒唐之中竟有那么一丝合理。这是全公司上下无人敢擅闯的区域,私密性无可挑剔,用来包容年轻人的绮思与躁动未尝不可。高启强特意来公司本就有意哄着点小孩儿,适当的纵容若能抚平朱朝阳眼下的焦躁,叫他少惦记些有的没的,也算稳赚不赔。 沉吟良久,高启强抽开手,简短道:“你去锁门。” “我进来的时候就锁好了。”朱朝阳笑起来,抵着肩膀将大人推倒进沙发,昂贵真皮被两人交叠的体重压出凹陷,软垫包裹下的弹簧在高启强背后咯吱作响。 高启强不着痕迹地蹙眉,没追究这话里潜藏的早有预谋,只忙于扭头避开对方贴来的嘴唇。朱朝阳不以为意,指尖已经拆开两颗衬衫纽扣,低头吻向气息温暖的颈侧,手掌往敞开的衣襟中摸索。多余触碰太多,落在皮肤上的呼吸惹得高启强烦躁不已,但考虑到是最后一次,便随对方去了。 主动提出要排解压力的人却并不显得急切,朱朝阳的手掌在大人衣衫底下漫不经心地游走,从腰侧徐徐摩挲至胸肋,五指抓揉胸脯时力道控制精准,离触怒高启强的红线只有一厘之遥。吻痕吮在能被衣领遮盖的颈窝中,接着将脸孔也满怀依恋地埋入拱蹭,姿态太过乖巧,指尖却不老实,悄然捏上一颗饱满的乳首。 “……朱朝阳。”高启强压着嗓子叫他,连名带姓的叫法是一次黄牌。但朱朝阳完全没停,酥麻快意从他拨弄的指尖向下扩散进rou体,很难不叫做长辈的想起,这混小子从前在床上最爱埋进他怀里吃奶,齿尖与舌rou轮流粗暴撒泼一通,时常给他咬肿。现实与回忆很快重叠,胸乳给年轻人有力的指节抓得钝痛,还来不及抱怨,和白腻脂rou一同挤溢指缝的乳尖就被纳入对方口中。滑腻温热的舌尖缱绻舔蹭,极轻柔的吮舐像怕惹恼他,一味掀起入骨黏痒却不肯拿齿缘帮忙厮磨缓解,逼得高启强快要把下唇咬破。 猜得出朱朝阳动作磨蹭是因为不想太快结束,他本来愿意体谅这点幼稚心思,但高启强热颤的鼻息已经快要称不上体面。他想着必须赶紧进入正题,抬腿往年轻人的胯下贴,才撞了两下,膝骨就被牢牢紧捏动弹不得。朱朝阳从他胸前抬起头,舌尖还挂着牵接乳粒的晶莹涎丝,露出一个看上去相当真情实感的困惑眼神。 “您这是做什么呀?”他明知故问,声调拿捏得过于人畜无害,听上去反而像在恶意讨嫌。高启强横他一眼,本欲反问一句“你说呢”,话到嘴边悚然反应过来,他又掉进了对方的圈套——朱朝阳可从没说过,所谓的“排解压力”是要大人帮他自渎。 灼烫热度轰然烧上耳根,分不清究竟是耻意还是盛怒。高启强一把掐住身上人的脖子,猛力将对方掀翻下去。朱朝阳好悬没真的摔在地上,单手撑住茶几保持平衡,好整以暇地看着高启强坐起来拢上衣襟,系回纽扣的手指因羞恼而发抖。 哪怕高启强的男性功能已经丧失,却不妨碍他的身体对欲望产生瘾症。亦或者说,以往的每次情事绝非只有年轻人自己沉溺其中。朱朝阳只是想逼他的高叔叔认清这一点,而他几乎成功了。 “我明白的,您其实想早点从约定里脱身。”朱朝阳礼貌性地忍着笑,却还不如不忍,上扬过于明显的尾音在高启强听来,戏谑意味实在太浓。“不过您看起来比我还期待这件事……确实有点让人受宠若惊啊。” “你以为这种把戏会一直有效?”高启强怒目切齿,见朱朝阳已经把话挑明,索性也直白呵斥:“小兔崽子,我可从来没说过我不会毁约。” “怎么,您觉得很不甘心吗?”朱朝阳歪过头轻声问。大人的怒意对他毫无影响,甚至倏然欺近了上身,拽着那只捏过他脖子的手重新搭在颈边,敛去情绪的漆深黑瞳中又透出阴沉的凉意,面皮上挂着毫无诚意的笑,语调甜腻得令人齿颤。 “没关系。您要是不甘心,对我霸王硬上弓也可以?反正,我又不会介意的。” 10 扼住咽喉把朱朝阳狠狠掼进沙发垫时,高启强才意识到,这是他第一次切实地对眼前这孩子发火。 他还算不得年事已高,擅长摆弄刀俎的手仍然力道强横,轻易给读书人修长白净的颈子掐出淤痕,窒息的潮红已经爬了朱朝阳满脸。他怒火填胸,热血冲脑,居然有一瞬间觉得霸王硬上弓这主意不错,扒掉这小混蛋的裤子榨出精来一了百了,省得以后总来缠他。 但这荒谬想法只存在须臾就被高启强打消。冲动情绪转瞬即逝,他松开手,冷眼看着朱朝阳狼狈地咳嗽,鼻腔里挤出轻蔑哼声。 “朱朝阳你搞清楚,现在动不动就要发情的人是你又不是我,凭什么我要对你来硬的?”高启强冷笑,反手用掌背不轻不重地掴两下年轻人的腮帮:“小子,你激将法用得太差劲了。” “所以您的意思是,不是您有欲望,而是我需要您,对不对?”朱朝阳从缺氧中平复下来,躺在远处伸手揉着被掐痛的脖子,平静地出声:“没关系啊,您要是真那么困扰,大可以毁约。反正这种事对我来讲也没那么重要。” 他一通胡闹之后又突然这样明事理,反而叫人难以摸清想法。高启强一怔,狐疑道:“你这不是气话?” “当然不是。”朱朝阳坦率答话,他坐直身体,望进大人眼底的目光格外诚挚,眼神却又与以往佯装的乖顺不同,盛满叫人不敢逼视的渴求。“我想跟您做,只是为了确认,我对您来说是最特殊的。” 高启强居然被他逗笑,也捏出一副叫人讨厌的、循循善诱的口吻:“我对你还不够特殊吗?阳阳,你去问问小龙和小虎,问问集团上下,哪怕你去问瑶瑶和晓晨——现在谁不觉得我最宠你?你到底还在不满足些什么?” “您觉得我应该满足吗?您是真心觉得,我想做最被您宠爱的小孩吗?”朱朝阳也笑了,笑声里充斥浓烈的嘲弄。他已经预备好挑破高叔叔藏匿得当的伤疤,短暂的撕破脸在所难免,恶戾本性也懒得在压抑下去,一口气暴露个痛快。“我曾经是觉得您很像我爸,但您不是他,我当初决定回到您身边,想要的也根本不是什么亲情。您还不明白吗?说到底——我从来没打算跟高晓晨那个蠢货,站在一条起跑线上。” “朱朝阳,你够了!”高启疾声叱责,才压下去半分钟的火又蓦地熊熊冲天,说不清这勃然大怒到底针对哪一句,反正句句都大逆不道。危机感笼罩头顶,他本能地觉得不能再叫朱朝阳说下去,却没来得及果决地打断。 “怎么,您不敢听了吗?您以为我默许我稍微出格地监视您,时不时奖励一点肢体接触,就能让我觉得自己与众不同,乖乖做您的小狗吗?”朱朝阳的语调与眼神一样冷静,黑白分明的双眼盯住他,褪去平日里宠物般的温驯,昭示那一身稚嫩温软的毛皮下蛰伏着最高明的猎人。“别自欺欺人了,高叔叔。就因为我是个坏小孩,您才会看中我不是吗?所以我到底有没有那么好糊弄,您心里真的不清楚吗?” 连串密集诘问打得高启强措手不及,平日里他只需一个眼神就能令朱朝阳心领神会,彼此相处间充斥约定俗成与心照不宣,哪想有天能从这孩子口中听到如此直白刺人的话。他想反驳,倏忽间又搞不懂自己凭什么反驳——凭什么这样一个小崽子敢妄图与他势均力敌,还是平时太惯着,硬生生把这小子惯坏了。 “那你还想做我什么,姘头吗?你也配?”高启强轻笑一声,竟不自觉抛却长辈的架子,对个孩子施加最刻毒的蔑视,只为扳回一城:“朱朝阳,你算什么东西,当初眼巴巴贴上来求我给你一点爱,现在居然还敢这么跟我说话了?” 这话太重,话音一落,连高启强自己胸腔都一阵发颤,肋下沉甸甸地紧绷。 空气一瞬寂静到近乎凝滞,高启强死瞪着少年的脸,本以为能寻到一丝挫败者的心碎或无助,那么他随时可以把刚才的话找补成气急失言,反正哄孩子于他而言并不算太难。 但朱朝阳只是无甚表情地凝视他,裸露的下眼白笼罩森森漠然,漆黑瞳仁一瞬不瞬,像一对摄录他狂妄之罪的冰冷镜头。 “本来我觉得,一直陪您演这种父慈子孝、争风吃醋的过家家也很有意思。但您太傲慢了,高叔叔,我开始有点烦躁了。”朱朝阳轻声说。他极富耐心地放满了语速,温缓语调将年长者方才稳cao胜券的恶言衬托得气急败坏。“您要翻旧账吗?那我记得,被强jian之后还来学校主动找我求和,问我要不要回京海的,明明是您才对啊?明明您想把我留在身边,却非要偷换立场,闭口不谈自己的想法,假装想维持关系的人只有我。啊、我懂了——” 少年说着,脸上提前露出胜利者的微笑。一碰即痛的逆鳞也好,顽固不愈的疮疤也好,他的言语化作利刃,毫不留情地朝着高启强最脆弱的痛处深狠剜入。 “——小高总,您的弟弟。您当初也是这么对待他的,对不对?”朱朝阳平淡地陈述,一刀再一刀,慢条斯理地凌迟眼前这个逐渐脸色苍白,表情破碎的男人。“你们luanlun了对吧?明明您也要付一半的责任,却好像整件事都是他的错,好像有人把刀架在脖子上逼您跟他上床一样。” “你闭嘴!”高启强怒不可遏,蓦地起身伸手去掐朱朝阳的脖子,这回却被攥住手腕截在半途。朱朝阳好笑地看着大人终于不复从容,甚至从那双怒瞠的眼中接收到一点恳求的信号。但他还是说下去,残忍地挑破男人这些年来一直逃避的事实。 “你们两个本来就是共犯,您却连承认对他也有欲望都不敢。而他活着的时候居然没有舍得让您面对现实……哈哈、真是无私得让人恶心——” “啪!” 朱朝阳的尾音被一个响亮的耳光截断,高启强在盛怒中靠蛮力挣脱他的手,理智尽失的一掌完全力道失控,打得年轻人甩过头去,白皙面颊迅速泛起大片红肿,不慎被牙尖划破的嘴角渗出血珠,嫣红得刺目。 耳畔嗡嗡作响,颊侧痛意火辣,但朱朝阳知道自己终于赢了。他全无半点挨打后的反省,也不为这记狠厉的耳光委屈,甚至盯着茶几一角没有抬头,体贴地留给大人收拾表情的时间。 一时无话,空气中唯余高启强粗重的喘息声。交涉破裂,与之一同被彻底粉碎的还有年长者那游刃有余的外壳。但不能认输,他的年纪足够做朱朝阳的父亲,他必须是永远方寸不乱的长辈,怎么能因为几句挑衅就动摇到这种程度,怎么能承认他确实需要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留在身边,承认在那些看似不经意的挑惹和放任里,他从不无辜? 他当初,真的也是这么对待小盛的吗? 恶毒的剖析确实结结实实凿进高启强的心里,朱朝阳的话在他脑中盘桓不去,吵闹得令他有那么一刻确实想宰了眼前这个牙尖嘴利的小崽子。 沉默半晌,高启强抬手指向办公室大门,缓慢开口。 “滚出去。” 长辈的威压因为声线颤抖而丧失震慑力,态度再居高临下也是强撑,只得一味提高嗓门加重语气。 “滚——!” 朱朝阳没让他重复第三遍,安静地起身走出办公室,连关门都是无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