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2「交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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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向来最受董事长偏爱的小秘书挂彩离开办公室,脸上泛红的巴掌印足足三天才消肿,公司内一时流言四起,还以为朱朝阳就要实习期未半而中道崩殂,纷纷打听他到底犯了什么错。 实情当然不能透露,假话也懒得编出来敷衍。朱朝阳被问起时只是苦笑,蹙起的眉毛横看是欲言又止竖看是委曲求全,话头往家务事暗示半句就咬断下文吞入腹中,倒让人不好再往细了问。他就这么平淡地身处蜚短流长的漩涡中央,仍旧专心做份内工作,转眼半个月过去也没传来什么人事调动,周围探究的目光才逐渐平息了。 高启强不会这么轻易赶他走,朱朝阳早有预料。他与强盛集团牵扯太深,早已不是可以被随便踢出局的角色了。 他躲着高启强,以往特意拿到高启强那里的文件都让唐小虎转交,连带着司机的工作也完整交还给对方,于是没董事会可开的两周里,他也再没见过高启强的面。 “我说朝阳,你和强哥之间到底怎么了啊?” 问起这话的人变成唐小虎时,事情便没那么好糊弄了。他们在地下车库交接文件,朱朝阳坐在副驾驶,正低头检查A4纸里用于注解的便签,闻言微微一怔。最爱粘在长辈身后的小尾巴最近一反常态,只要是跟在高启强身边的人,再迟钝也能察觉出异常,何况唐小虎本就比大多数人以为的敏锐得多。 “怎么连你都这么问啊,虎叔。”朱朝阳小声抱怨,没有带上那副委屈做作的表演,只把整理好要董事长签字定夺的文件递过去。“做错事被教训了一下,多正常的事。以前还听你讲过怎么挨高叔叔的打呢,现在只不过是我也赶上了而已。” 他神情故作坦率,话语仍然避重就轻,明知唐小虎想问他为什么不再去找高启强,却装作听不懂弦外之意。实则唐小虎如果真那么好奇,问朝夕相处的老板本人应当更快,没必要时隔这么久才借着来拿文件的机会打听。于是朱朝阳在心底假定他确实已经问过,以高叔叔的性子,也必然会合乎情理地搪塞过去,否则烦也要被烦死。 “你是不敢见他吗?没事的,强哥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唐小虎好言相劝,罕见地拿出了循循善诱的长辈腔调,显得相当有耐心。正如朱朝阳所料,男人并不真想知道答案,眼下不过是替某人来做和事佬,抚平一下他的小孩子脾气。“强哥的脾气就那样,我们哪个小弟没被他抽过,他气消了事情也就过去了。而且我也看得出来他疼你,对你真跟自家孩子似的,前两天还念叨着想跟你和瑶瑶在家吃晚饭呢。” 朱朝阳险些轻蔑地笑出声,但他虎叔难得装一回长辈,他不想驳了男人的面子,便体贴地忍住。“原来是这样,高叔叔已经消气了啊。”不咸不淡地应着,低头瞥向手机屏幕,谈话已经超过十分钟,没必要更久。“虎叔,我得上楼了。等会儿回办公室收拾收拾,还得在下班之前去工地一趟呢。”话说得诚恳乖巧,让人没有阻拦的余地。朱朝阳下了车,好像又想起什么,绕到驾驶座那侧低头靠近敞开的车窗。 “谢谢你安慰我,虎叔。你的话我都听进去了。”年轻人轻声道,笑意和煦:“不过呢,虽然高叔叔已经消气了,但我还在生气。所以,吃饭的事以后再说吧。” 这话原封不动地传进高启强的耳朵,气得做长辈的当场摔了签字的笔,茶桌被他拍得震天响,白瓷茶杯一倒,淌了一桌冒着热气的茶汤。唐小虎也不好多话,赶忙扶起杯子又抽纸巾来擦,余光觑着老大的脸色,见高启强抿着嘴唇控制情绪,紧绷的咬肌上隐约拓出青筋的轮廓。 平时也不是没见过高启强对家里那逆子大动肝火,唐小虎却莫名觉得,这次的情况与以往不同。先前听强哥说过,朱朝阳是业务上犯了错才挨的打,如今看来,事情倒不像有那么简单。 “小虎你说说,这小子是不是被我惯坏了,现在还他妈敢跟我摆谱了。”高启强沉着脸骂,捏起杯子想拿浓茶压一压火,手里轻飘飘的才想起里头的茶水刚才尽数洒了,顿时更恼,杯底往桌面上重重一磕。“就这样他还不知道满足,真是反了天了。” “我也没想到,朝阳这孩子看着又乖又听话,脾气还挺倔。”唐小虎提起水壶帮他倒茶,话语引来高启强一声冷笑。“他乖个屁……一天到晚装模作样,你们一个个全让他骗了。” 放在半个月前,唐小虎绝对想不到高启强会这样评价朱朝阳。高家父子关系不好,他本以为高启强宠爱那孩子是为弥补亲缘淡薄的遗憾,安排给年轻人的职位也方便接触核心业务,摆明了日后要安插进管理层,怎么看都是独一份的器重。谁知两人的关系一夜之间僵成这样,唐小虎一时摸不着头脑,但也不敢刨根问底。 说到底,他其实并不关心朱朝阳一旦失宠,以后的命运将会如何。他只是替强哥惋惜,难得出现一个比高晓晨更贴心孝顺的晚辈能替高启强分忧,却终究没能长久。 “强哥,你要是真觉得这小子不老实,大不了开了他呗,犯不着跟个小崽子一般见识么,别气坏了身体。”唐小虎安慰道。他是挺喜欢朱朝阳,却也没喜欢到分不清谁才是主子的地步,没理由当着老板的面偏袒外人。“虽然我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他要是连你都敢骗,那确实是不能留着。” 唐小虎自觉这话在理,立场上也拎得清,话音一落却见高启强的脸更黑了。“谁说要开他了?”高启强瞪他一眼,刚才还在气头上,这会儿又嫌他判决太重,而且越俎代庖。唐小虎哭笑不得,心说真是好心没好报,他就多余cao这个闲心。“好好,强哥你说了算。”他决心不再掺合老板的家务事,反正话和文件都已经带到,利索地站起身准备撤退:“那我走啦?” 高启强捏着眉心懒得应声,单手挥挥把人赶走。独自冷静一会儿,终于重新提笔去签字,原本出水流畅的签字笔却笔画艰涩断续,被他刚才那一摔给崩飞了滚珠,思绪便与字迹一同陡然断裂,突然没边没际。 朱朝阳的表演是骗过了所有人,旁人对那孩子的评价无非与唐小虎一样,乖巧温顺,听话能干。唯独高启强始终知道他的本性,更清楚自己是朱朝阳唯一想取悦的观众,年轻人的讨他爱怜的一举一动宛如精心编排的剧本,虚假得坦坦荡荡,投他所好的诚意却是真的。 可他又不是心安理得地无偿享受了这些讨好。从前他们就是各取所需,而今无论前途还是物质,他向来乐得给予回馈。如果朱朝阳真愿意做他的义子,连跨越阶级也并非幻想。 他是真的想不通,朱朝阳到底为什么——凭什么,还敢不满足。 一年前高启强主动去学校找朱朝阳破冰求和,自扪已经足够宽宏大量,本是不愿跟小孩子一般见识,哪想得到小兔崽子如今竟恬不知耻地拿这事指摘他。于是打定主意这次绝不先软化态度,朱朝阳想怄气多久都随便。 他倒要看看,这小子能闹别扭到什么时候。 12 谁也没料到,再次见面会是一个意外。 京海前些日子才被台风擦身过境,紧接着又受秋冬交替的寒潮侵袭,连日来没有一个晴天,空气湿冷得让人骨缝痛痒。风雨如磐的天气不适合视察工程,因而高启强的确是临时起意,目光扫过车窗外色调灰沉淀楼宇时想起这附近就是福利院的工地,随口让唐小虎绕路去瞧瞧。 即便车上有伞,高启强也不愿踏入雨幕,就叫唐小虎把车停在工地外的小路对面,隔着车窗打量一会儿。工程进度很快,外形上看已经框架完整,下雨天也未曾停工,不过是暂时搁置了高空作业。 “哎强哥,你看门口。”前头的唐小虎突然出声:“那是不是朝阳啊?” 有日子没听见这名字,高启强心底微震,理性阻止视线挪动之前,已经不由自主看向了工地入口。刚从小门里出来的那个年轻人身形高挑细长,他还没看清对方被伞缘遮挡的脸孔,先从走路的姿势判断出,那确实是朱朝阳。 一把单薄的黑伞不足以抵御滂沱暴雨,朱朝阳肩膀的衬衫已经被吹湿了大半。高启强下意识想叫他上车避雨,话到嘴边又碍于面子生生咽下,迟疑着的几秒钟间就听唐小虎按响了车喇叭。他没来得及阻止,或许又有些微庆幸不必亲自开口,等回过神时,已经与拉开车门的朱朝阳四目相对了。 他从年轻人的眼神中读到一闪而过的讶异。很显然,这也并不是朱朝阳预想中见面的时机。彼此对视,一时僵持无话,朱朝阳杵在外头,仿佛觉得事到如今关门离开太不体面,迟疑片刻,低眉顺眼叫了一声“高叔叔”,还是上车了。 高启强有意摆脸色给他看,故意没搭理,垂眸装作专心摆弄袖口的珐琅纽扣。气氛尴尬到冰点,最先受不了的还是驾驶座上无端被连累的唐小虎,反正心知父子两个不过是闹别扭,便从手套箱里掏出条毛巾丢给小孩儿,主动出声活跃气氛。 “下这么大雨还来工地啊朝阳?你可够勤快的。” “就是因为下雨才要来。台风那天有几台设备吹坏了,雨又一直不停,我来检查后续的防水措施有没有跟上,顺便核对一下工头给的报损单。”朱朝阳一边答话一边擦脸,鼻音闷在毛巾里瓦声瓦气,听在长辈耳中有种可恶的可爱。不过才大半月没见,高启强居然开始难以分辨出那可爱究竟是源于男孩子天然的稚气,还是对方用于攻略他的又一个小把戏。但不管属于哪一种,阔别的声线熨贴着他的耳朵,使他久违地神经舒缓。 高启强不得不承认,无论是把朱朝阳当做能摸头逗弄的可爱小狗也好,还是当做贴心孝顺的乖巧晚辈也罢,这孩子在他身边待着,总比远离他来得让人舒心。 而他也确实,比自己以为的还要想见朱朝阳一些。 见高启强没什么反应,唐小虎更认为自己对局势判断无误。父子哪有隔夜仇,哪怕没有血缘关系,情分到了也是一个道理,见过面就自然而然重归于好。“那你等会儿要回哪里?都正好碰见了,我们直接把你送到地方去。” 高启强没打断他自作主张,侧目盯着窗外不做声,算是默认了那句“我们”。 朱朝阳先前胆敢放话惹高启强继续生气,不过是吃定了对方这回绝不肯主动服软。而只要高启强不来见他,便也没法子真拿他怎么样,顶多隔空生生闷气罢了。可如今既然偶然相遇,他好大一个活靶子树在高启强面前,若是再不识抬举,搞不好就要开始消磨高叔叔对他的恻隐之心。 利害关系在脑海里飞速计算完毕,朱朝阳立刻乖巧应声:“我今天已经下班,就不回公司了。”顿了顿,视线滑到眼角悄然观察高启强的表情,又轻声问:“高叔叔希望我回哪里?” 高启强一怔,知道朱朝阳是个擅长察言观色的,也没想到这小子拿他给的台阶当滑梯,直接顺顺当当把姿态放到了底。“回家。”他声调冷硬,想装作于愠未消以示震慑,对着主动示好的小孩儿却没了脾气,只得无声叹息,又补上一句:“回我家。” 身上的衣服还湿着,朱朝阳一下车,先被打发去楼上冲澡。客房里仍然搁着他的备用家居服,等换好干爽的衣物下楼时,在客厅里喝茶歇脚的唐小虎已经走了。 高启强坐在沙发上看书,端着专心致志的架子,但朱朝阳边擦头发边端详,见男人的眼珠半天也没动弹过,便知对方只是不想主动搭话。他不拆穿,坐在沙发边叫了一声“高叔叔”,做长辈的这才掀起眼皮,目光触及年轻人潮湿的短发时不赞同地皱眉,伸手去摸。 “怎么也不吹干再下来。大冷天的,也不怕感冒……” 话音戛然而止,与之一起僵在半空的,还有他滑向少年脸侧却被躲开的手掌。朱朝阳不动声色地向后挪了挪,避开以往求之不得的亲昵触碰,笑得若无其事。“我哪有这么柔弱,而且头发短嘛,一会儿就晾干了。” 态度温驯得挑不出一丝错处,举动却疏远得鲜明。高启强脸色一沉,眉宇间顷刻阴云笼罩,耐着性子没有发作。“还闹别扭?”他极力不让语气加重,耐心充足到连自己都有些诧异:“阳阳,我以为你跟我回来,是因为已经想清楚了。” “我是想清楚了。”朱朝阳定定望向大人眼底,口吻平和:“上次那么逼迫您,是我不对。您对我已经够好了,我不该贪心不足……您愿意收我做义子,是我的荣幸才对。” 好诚恳的语气,好稳定的情绪,好识趣的说辞,但高启强就是半个字都不信。“那你躲什么?”他冷笑,转腕拿手背轻掴年轻人白皙的脸蛋,一下两下,俱是对待玩物似的轻怠。朱朝阳终于忍不住,单手攥住高启强的手腕才没挨第三下,仍旧神情淡然。 “我只是觉得这种动作,对父子来说过于亲密了……毕竟,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朱朝阳一边说着,一边将长辈的手放在腿面。那个手环仍然被高启强戴着,他触摸到硅胶材质的腕带,指尖用力抠开搭扣,痛快地将高启强的手腕从束缚中解脱出来。“这个,如果您还愿意继续戴着,我帮您关掉一些权限吧?只留着心率血压之类的警报好不好?您经常应酬,我还是会担心的。” 话说得好听,可惜真是再拙劣不过的欲擒故纵,高启强要是能着了这小子的道,简直枉活几十年。他本不该动摇,却又在手腕上传来已经变得陌生的轻盈感时,悚然意识到朱朝阳口中那种干净的父子关系,从来都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你就是非得这样不可,是不是?”高启强一把抽回手来,怀里那本用于装模作样的书滑落到地板上也没管。他忽然就疲于再继续跟朱朝阳置气,身子沉进身后的沙发软垫中,自暴自弃地坦率起来。 “阳阳,咱们一直保持从前那个样子,对你来说到底有什么不好?我只是不跟你上床而已,只对你吝啬这一样东西,知道你这孩子容易胡思乱想,也尽力想在其他方面弥补……你那么聪明,不可能看不出来,你就那么不想领情?” “不是我不想领情, 而是您太贪心了,高叔叔。”朱朝阳附身拾起那本书,是一本金融类的杂志,刊号很旧,内页在落地时被压皱了,他垂眸耐心地抚平。“您不能既要又要,想让我做您最出息的小孩,又让我当您最听话的宠物。” “你还有脸说我贪心。”高启强从鼻腔中挤出一丝哼笑:“朱朝阳,我什么都不欠你的。其他人要是有机会被我惯到这个程度,都巴不得能当我的狗。” “问题就出在这里。您给我的一切,只是因为您恰好权利足够大,掌握的资源足够多,所以什么都给得起。您就是这种见人下菜的人,您的恩惠对每个有利用价值的人都有不同的变现方式,每个人站在您的面前时都会以为自己是特别的。先是龙叔虎叔,然后是黄瑶姐的父亲,现在——只不过是轮到了我而已。” 指腹压不平铜版纸上硬挺的皱褶,除非合上书拿重物去压。朱朝阳做了半天无用功,最后轻轻叹了口气,也将那书丢在一边,抬头平静望向高启强透出错愕的眼。“您也别怪小虎叔嘴巴松,高叔叔。他特别崇拜您,一味地跟我讲您怎么有胆识,对他们有多讲义气。这些事,是我自己看出来的。” 那语调平淡的指控不带任何负面情绪,如洁净而锋利的手术刀,精准剖析上位者早已流失温度的心。高启强掀起眼,注视着对面那张抹除表情的稚气面庞,由衷地诧异起朱朝阳的年轻。 他才多大啊,二十出头的年纪,怎么就已经不再相信任何温情的粉饰,也不知道究竟经历过怎样的少年时代。但高启强又马上否定这感慨,因为他想起朱朝阳曾经信任过他,这孩子曾那么笃信自己是凭着优秀和乖巧独获了大人的宠爱,直到那张照片残忍地揭示了一切真相。 “高叔叔,强盛是个很好的东家,您也是很好的老板,我会尽我所能报答您提供给我的资源。我肯定会比虎叔他们更值得利用,不管以后是另立门户帮您洗白上岸,还是以义子的身份替您攀一个好亲家,哪怕是在必要的时候替您坐牢——我保证,您会有很多用得上我的地方。”年轻人娓娓叙说,不含丝毫怨怼,也不故作可怜,仿佛在谈论一件事不关己的事情。高启强很难想象,这孩子到底是在什么时候想到了这些,预测了每一个能想到的最坏结果。 “我绝不会背叛您。所以,您别再用那种亲密的举动钓着我了。您不能先把我的胃口养大,再告诉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朱朝阳说着,不无自嘲地轻笑出声:“高叔叔,您对待我的手段,可比对待虎叔他们残酷多了。” “……我没有钓着你。”沉默半晌,高启强只能苍白地反驳,声音艰涩,连自己听来都觉得虚伪。“我只是、我只是……阳阳,你到底不是我亲生的。我没办法完全把你当儿子看待,毕竟最开始我们确实、但……” 他还能说什么呢,这样语无伦次的仓皇辩解,于高启强而言实在狼狈得难看了。他确实就如朱朝阳所控诉的那般卑劣,他什么都要,想要这个没有血缘却肖似他骨rou的儿子,又想要这个迷恋他至深而甘愿伏底卖乖的男孩儿。他也忽而发觉,如果真做了父子,朱朝阳总有一天会彻底长大,如刚才所说那般自立门户或结婚生子,他的手掌总有一天会包裹不住这孩子逐渐丰满的羽翼—— 而他绝不允许这种事发生。 “如果我偏想既要又要呢?”高启强轻喟,为了面子仍然讨价还价,却明白对方想要的东西不容商量。 “那您现在开出的价码完全不够。”察觉到大人话语里的松动,朱朝阳无声弯唇,面容缓缓欺近过来。“您必须给我一些,不会再给其他人的东西。您必须向我证明,我对您来说是最特殊的……我回到您身边,想要的只有这个而已。” “就非得是zuoai不可吗?不能是别的?” “我想不到别的了。”朱朝阳坦诚道:“每一个说过爱我的大人,最后都只会做出惹我难过的事。所以高叔叔,我不逼迫您爱我了,反正您也不会。” 他一边说着,一边搂住年长者的腰,瘦韧有力的臂弯一勾,将高启强带进怀里,鼻尖几乎彼此相触,呼吸交融。 “您只要把痛苦留给我就好。让我做那个唯一可以冒犯您、伤害您的人……对我来说,这样就足够了。” 真是荒谬。高启强困惑地想着,他到底是怎么被朱朝阳牵着鼻子走到这步,变成非要张开腿才能自证的境地? 朱朝阳的确贪婪,可他又何尝不是。哪怕时光回流,回到他们本来有可能维持住纯粹亲情的那个节点,高启强也知道,自己也必然不会吸取教训。 这个孩子,必须是他永远忠心的、温驯的、眼里只有主人的小狗。 年轻人温热的指尖搭在年长者的膝头,摩挲着光滑的布料徐徐向上游弋。但横亘在高启强腰后的手臂没有收紧,如同随时可以挣脱的囹圄。高启强知道朱朝阳在等他选择——推开,还是放任。 但高启强向来不喜欢被人逼着抉择,他还有第三个选项。 他抬起头,双手揪住朱朝阳的衣领猛然拽向自己。 彼此唇齿间磕碰出火热钝痛,他无暇顾及,贪婪吮尝着男孩儿唇珠上渗出的铁锈味。 朱朝阳只能是属于他的,一生都是。 哪怕必须以血rou饲喂,他也要困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