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入
融入
邓音辞本来想收拾收拾东西下班回家,池骁深夜带来这么个消息,她消化了一会才跟上节奏。 “我叫了隋七洲和钟洱,讨论一下对策。” 池骁脱下外套,开始布置安排。 “哦,行。” 邓音辞默认自己不用呆下去,准备跟他说一声就准备走人。 “那我……” ‘你留下,一起。” 池骁将外套扔回衣帽间,忽然开口,不容她拒绝。 邓音辞不知怎的听了他的话,刚在原地犹豫一会儿,电梯那边传来钟洱和隋七洲的动静。 “钟洱,你那桌也太容易解决了,我都不知道帮骁哥挡了多少轮,呕……” “你年轻,肾好,多喝点。” 池家公馆内部很安静,他俩互相诋毁的声音邓音辞听得一清二楚,颇具生活气息。 接着,池骁就“友善”地过去搭了把手,把快吐出来的隋七洲吓得硬生生变正常了。 邓音辞看他们三个人关系好,自己也插不上手,还是保持距离为妙。 “跟我来。” 这时,池骁回头看了她一眼,示意她跟着去隔壁房间。 邓音辞模糊应了声,往前挪脚步。 隔壁房间似乎是他们三个人经常呆的地方,她总感觉这帮人从出生起就互相认识了,连房间里的东西都混在一起摆放—— 墙上挂着几件收藏款的球衣,游泳馆的照片; 桌子上有一本翻乱的漫画,还有一瓶看起来度数很高的酒。 一眼扫过去,邓音辞连哪里是重点都不知道,她回避性地站在墙边,尽量削弱自己的存在。 她挺在意边界感,今晚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池骁确实应该坐下来跟钟洱隋七洲好好商量对策,他们用二十多年的人生培养起对彼此的绝对信任,而她不足以跟他们比肩,她出现在房间里,自己都觉得心虚局促。 她看向房间里那三把不多不少的椅子,刚在猜谁是谁的,钟洱就把池骁的椅子推给了她。 ……好像已经默认了他们最近会粘在一起。 邓音辞接过椅子坐下,池骁就站在她后面,靠着椅背搁手。 一切发生得很自然,她都不需要解释什么,就在无形中融入了他们的氛围。 邓音辞还挺受之有愧的。 她自诩是池城的外来客,没想到有朝一日会坐在池家公馆里池骁的位置上听他们讨论机密,气氛却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凝重。 “事情大概就是这样。” 池骁把刚才跟她讲的全过程再说了一遍,最后将磁片扔到茶几上,满屋子都是回声。 那磁片像个陀螺似的转,所有人都盯着它看,没人说话。 “等一下,只有我在惊讶吗?” 隋七洲的资历最浅,心思也不多,他下巴都快掉在地上,木登登地打破平静。 邓经恺这次来池城居然不止是为了帮邓音姿催婚、他去了趟存放旧账本的保险库,很可能利用高科技篡改主机里存储的文件,这么大的事情,怎么只有他在震惊?! “我是在心里震惊。” 钟洱没让他落单,拿钢笔在空气里画了个圈,指向对面。 “他们两个,才是真正不惊讶的。” 邓音辞和池骁同时被指到,她想避嫌,又碰巧和池骁一起清了清嗓子。 ……白避嫌了。 夜冷,池骁刚才换了件暗纹高领衫出门,熨烫得没有一丝褶皱,显得他看起来深沉;而她艳若蛇蝎的脸上更少有表情,连钟洱都觉得他们两个的反应不对劲,好像从十年前就知道邓经恺会对池家不忠。 “幸好不是我喝酒喝傻了,”隋七洲嘟囔,“你俩为啥不惊讶啊?” 邓音辞抬起头,猝然间和池骁对视上。 她很不想要这种默契,但无法否认,这一刻连天地都在挑选他们凑成一对。 她和池骁骨子里都是同样的薄凉多疑,池骁不惊讶邓经恺露出马脚,是他从火烧账本那时就在心里埋下了怀疑的种子; 而她不惊讶,是她曾经花了一整年去偷账本,邓经恺几次催债问她的进度,她早有预料,邓经恺一定是做了对不起池家的事。 “我一直怀疑邓经恺,现在他露出线索,正合预期。” 池骁一句话略过隋七洲的疑惑,隋七洲大概是真的喝醉了,“哇”了一声,池骁在他心中的形象顿时伟大又感人。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邓音辞凉凉作旁白,“可惜你骁哥不是君子。” 她生了一张艳若蛇蝎的面孔,即使不比池骁那副桀骜狂狷的模样具有压迫感,但隋七洲跟她不熟,一听她的声音就清醒不少,老实地开始整理线索。 十年前,邓经恺应该是为了销毁某种证据,教唆池骁烧掉账本; 多年以后,他通过意外得知账本还有备份,就威胁邓音辞来偷; 偷回去以后,他肯定修改掉了账本里的漏洞,自己再回来把磁片贴在主机上,从此以后,不利于他的证据就消失了。 “这下到好,唯一的原稿都被修改了。” 隋七洲抓抓头发。 “想要给邓经恺定罪,确实麻烦。” 钟洱理智分析。 “每一年的报表都需要做往年对比,一年复一年,从根源上讲,池港真正的财务底稿来自政府颁发会计准则报告规定的那一年。邓经恺就是在旧账本里做了标准化的调整,扉页里也包含了合作方汇款账户这类的信息,很难检索。” 邓音辞听完他们的话,品出点意思来。 “这么说,邓经恺对你们来讲是个大麻烦了。” “看来,我也是遗传他。” 池骁捏捏她的肩膀,将她偷账本的事翻篇。 “我们不是搭档么,怎么会是麻烦。” 邓音辞不想跟他rou麻,轻咳:“还是说说接下来怎么办。” “活埋吧。” 那厢,隋七洲开始跟钟洱划拳。 “我更喜欢制造车祸。” 钟洱意见相反。 ……. 邓音辞第一遍还没听懂,怎么看都感觉隋七洲和钟洱在演戏,久久没听池骁阻止他们,她才意识到他们是认真在商讨怎么把邓经恺杀了。 她好像踏入一片非法领地,身下的椅子都冒出刺来。 “你们这帮土匪。” 她暗怼。 “这次行事要谨慎些。” 池骁意外地帮她说话。 “邓经恺有能力回到池港篡改记录,说明在财务系统内部还有他残余的势力,我们要把这些人找出来,一起清算。” 池家百年以来第一次碰到这样的危机,叛徒出现在内部,稍有不慎池港如今的体系就会土崩瓦解,别说池骁,池家就没人处理过这种难题。 池骁大致做了下划分,邓音辞的任务没那么难,她只需要做好手头的工作,保证财务系统能正常运作就行。 邓音辞没意见,她多提出一点,她和他的关系务必保密,最好弄得表面不和,这样能保证安全。 池骁很勉强才同意。 “太晚了,我先送你回去,回来再跟他们聊剩下的。” 邓音辞点头,起身跟他出去。 “音辞姐,你点的外卖给我吃一点,饿死了。” 贺枷旭注意到她拿来的保温盒,饿得前胸贴后背,一不小心就用了个亲近的称呼喊她。 邓音辞后知后觉地“嗯”了一声。 她忽然觉得,她好像融入这一帮土匪。 她真的要融入这帮土匪吗? …… 回去的路上,池骁看邓音辞一直在发呆。 “别看我了,我在想贺枷旭。” 她嗓音清淡。 贺枷旭的称呼就像一剂后劲十足的猛药,将她表演出来的坚强吸食殆尽,她想起贺枷旭也会真心实意地叫她“jiejie”,忽然有些累了。 她远走他乡来到池城是被邓经恺威胁的,现在她看着池骁对付他,自己也参与其中,这种感觉陌生而熟悉。 倒不是她狠不下心置邓经恺于死地,她对这位血缘上的父亲没有感情很久了,她恍惚的是,刚才在房间里参与讨论的那种氛围。 池骁也和她一样孤独多疑,但钟洱和隋七洲是他永远可以信任可以同行的搭档,他们在一起时的那种氛围,她感觉得出来池骁拿他们当家人,她作为一个局外人参与进去,都能体会到不一样的感觉。 她的脑海里开始浮现The Siren乐队Haven的旋律。 【没有人会抗拒真正的避风港,除非他不是】 这个时候,池骁侧过身抱了她一下。 揉进骨血的拥抱,让她第一次不想抗拒他的胸膛。